文/真空妙有
同村的印叔家,以前房子前面有一块无主的空地,是块很适合盖房的宅基地。印叔和英婶用了点心思,他们早早地在空地上栽了很多树。好几次,村里有人看中了这块地,村委会也批了,可印叔和英婶总以自家种了树为由,不让地。印叔是供销社的,那年头在公家单位上班的人都很有地位,村里人都不敢得罪他。所以时间长了,这块宅基地便再也无人问津。最后印叔干脆把地圈了起来了,变成了他家的院子了。我比印叔的女儿芳芳大一岁,平日里常去他家找芳芳玩。儿时的我,只记得印叔家的院子真的好大。他家有五间大瓦房,还有新盖的配房,可在这么大的院子里,还是显得很渺小。每到夏天的时候,阳光穿过高高的树梢洒下来,院子里非常凉爽。我和芳芳的童年便在她家宽广的大院子里悄悄溜掉了。
印叔和英婶两口子,一直就是这种挺会算计、“很会过日子的人”。印叔当年当兵复员后,被分配到供销社收购站上班,在那年代,算收入很高的了。印叔还有 “外快”。这“外快”来自于印叔收购农副产品时在秤上缺斤少两,然后把多出来的部分卖掉,落入自己腰包。大部分人不会想到公家收购站的秤也会有问题,但也有个别庄稼人在家秤过,在收购站发现数量不对,便会提出疑问。印叔便假装秤错了,重新过秤。但从此之后,印叔会在此后的收购过程中处处为难提出怀疑的人。诸如羊毛不纯、羊绒质量不好、山杏、木耳及蘑菇等没干透等等,以这些纯主观理由,降低等级,压低收购价格,或者干脆拒收。那年代庄稼人几乎没什么经济来源,变卖农副产品几乎是他们变现活钱的唯一途径。所以时间长了,便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了。
印叔也因此发家致富,80年代流行的三大件——手表、缝纫机和自行车,印叔家早早就有了,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滋润。每逢过节,印叔家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零食,瓜子、花生、果丹皮、山楂卷,饼干、桃酥、糖果等等,这在经济还比较落后的80年代的农村,可算是稀罕物。每每让我小小的心艳羡不已,恨不能自己也有这样的爸爸,给自己买那么多的好吃的。
印叔善于钻营算计,英婶也是差不多的人,真是应了“一床被不盖两样人”的古话。家里有钱,她就看不起人,很小资,跟村里这些土疙瘩们基本处不来。
印叔家的新院子圈好后,他家也渐渐开始走下坡路了。那时供销社的效益不行了,印叔的好运也不再了。人家搞收购的人都自己单干赚钱了,他家却是日益萧条。后来我离开村庄,去爸爸工作的小城上学。寒假期间,我回到老家,看到印叔的院子,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光华,在冷寂的寒风里,空旷的院子,显得格外冷清。
又过了几年,我听妈妈说,印叔查出了肝癌,而且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。起初英婶还带着印叔到处求医问药,但在晚期癌症面前,人是最无力的。巨额的医药费迅速地掏空了他们家的全部家底,最终只得放弃治疗,回到老家,吃点草药。印叔终日辗转于病榻,痛苦不堪。听妈妈说,那时印叔吐血很严重,每次吐血,纱布和毛巾根本来不及擦掉汹涌而出的血。到最后,印叔吐的不再是血,而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血块与肉乎乎的东西。1993年秋天,印叔在极度的痛苦中,走完了他的一生,那年他才53岁。
再之后,我高中毕业,回到老家熟悉的村庄,。隔墙看到印叔空寂的院落,立在岁月的风里。十多年的时光,低矮了印象中的大瓦房,熟悉的黄土气息夹裹着在风里摇晃的老榆树。儿时我和芳芳一起栽种的四棵小白杨,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,芳芳却已远嫁他方。英婶守着偌大的院子,说不尽的孤独与凄凉……
柳点评:
按传统风水学,院子太大、房屋太小是一种“虚耗”,代表家财耗散;院子里太多大树,代表主人易得肝病或胃病。印叔费尽心机地算计,把空地栽上很多树,最后圈成自家的院子。恰恰是从那时起,他家就走向衰败,他自己不经意间就发展到了肝癌晚期。算计来算计去,最后把自己算计进去了。看起来是风水、是命,实则是自己的行为一步步地造出来的。当年缺斤少两、克扣乡亲,赚取不义之财时,已经为他的命运悲剧种下了祸根。
类似的是,很多人家喜欢将水龙头开得很小,让水慢慢滴,但水表不走。一天一夜就能接一大缸,等于用的是免费的水。看似占了小便宜,实则吃了大亏。这在风水学中,叫滴水煞。代表家里财富不断耗散,家财贫乏,这一条很准很灵验。不信的话,看看这样接水的人家,有几家不是入不敷出的?这看起来是滴水煞在起作用,实际上,还是人自己的心性与行为召来的。贪心与偷盗,感召贫穷,滴水煞只是一个表象而已。看起来只是偷了几滴水,但如《法句经》所言:“莫轻小恶,以为无殃,水滴虽微,渐盈大器,凡罪充满,从小积成。”
风水并不决定命运,只是命运的表象,就如看到门口梨花满树、嫩枝舒黄,就知道春天来了。但梨花不决定春天来不来,它只是一个表征,风水亦然。印叔贪了一辈子便宜,实际上是变相地偷盗了多年,最后把自己带到沟里去了,财散人亡。福人居福地,有德行的人,无心之中选的就是风水宝地;孽障重的人,阴错阳差就会把自己带入风水绝境。归根结底,还是心性与业力决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