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罗蜜多
‘波罗蜜多’是梵语,是音译。‘波罗’译为彼岸,‘蜜’是到,‘多’是上,整个意思是到彼岸之上。这里用了比喻手法,意思是一切众生都纷扰在生死苦海的此岸,生死轮回,苦不堪言。我们要渡过生死苦海,要成大道,就要发心修行,这叫做‘入流’,就是初果罗汉。辟支佛发心修法,发心自度自了,也上法船了。随著功夫的精进,就到‘中流’,到了海当中了。功夫再精进,就到彼岸了,这是‘波罗蜜’。但是到了彼岸并不算究竟,因为还耽在法船上,只有弃除法船上岸,到了彼岸之上,才算究竟。
而我们要到彼岸之上,就必须依靠般若,就是用无上妙智慧照破无明,照破我们的妄想心,照破一切世法、出世法、有为法、无为法,一切都不可得,才能脱离生死苦海,到达彼岸之上。否则,只不过是入流、中流。罗汉、辟支佛法执还未除,还在法船上,没到彼岸之上,所证的涅槃是有余涅槃,仍不究竟。只有通达世法、出世法,处理一切事物圆融无碍、恰到好处、无有偏倚,我法二执消尽,了却分段、变易二死,这才可以说是到达生死苦海的彼岸之上。所以,‘波罗蜜多’也可以译成‘究竟彻证’,能实行一切自行化他之事,能乘此大行由生死之此岸到涅槃之彼岸。
心
在讲解般若时,我们已经讲过般若是真心。那么,在般若后面又出现了一个‘心’字,心上加心,这不是头上加头,显得多余吗?其实不是。因为这两个心的内涵根本不同。般若心是指一切众生自身本来具有的无相妙明真心。而这个‘心’字是用来比喻《心经》在佛法中的地位和重要性的。在佛法的大乘法和小乘法中,是以大乘法为究竟、为中心的。前面讲过小乘法虽出三界,断见思惑,了分段生死,但终因法执未除,未了变易生死,所证的涅槃是有余涅槃,而未能究竟,故非‘波罗蜜多’。唯有大乘法,把法执也消尽,了了分段、变易二死,修得漏尽通,证得无余涅槃,最后以成佛为究竟,即‘波罗蜜多’。佛法以大乘法为中心,大乘法又以般若法门《大般若经》为中心,而《心经》又是一切般若法的核心,是《大般若经》的主体。《大般若经》有六百卷之多,《心经》却只有二百六十个字,但言简意赅的《心经》确实是《大般若经》的精髓和灵魂,是一切般若法的主中之主。所以,这里用‘心’来比喻《心经》在佛法中的中心地位和起到的中心作用。因为心脏是人体的最重要、最主要的器官,是人体的主宰,又位于人体的中心,故用‘心’来比喻此经是《大般若经》、一切般若法门、一切心地法门、乃至整个佛法的主体和中心,可谓是心中心了,即《心经》是佛法的核心中之核心。我们密宗里有个心中心法,也正是这个意思。无相可得,直下见性。
讲到心,像是有真心和妄心的分别,其实妄心即是真心,真心即是妄心。因妄从真起,无真不能起妄,如水之于波,无水如何能起波浪?波浪不就是水吗?所以全真即妄,全妄即真。我们修法,修到内而身心、外而世界,一起化空,哪里还有真妄之迹!森罗万象,皆我自身;草木丛林,无非我心!欲寻一个身外之物,了不可得。所以见性悟道之后,一切妄念、妄想、妄心皆化为真心之妙用了。这里的‘心’字,既不可作凡夫的妄心解,亦不可作真心解。此乃真心之心髓,是超真妄之心,称作心中心之心,方有少分相应。
经
‘经’字原文是梵语‘修多罗’,现翻译成‘经’符合中国的意思,即‘契合’之意。‘契’又是什么意思呢?就是契机契理。契机意指契众生之根机。佛是应众生之机来说法的,对大根人说大乘法,对中、下根人说小乘法,随著众生不同的根器、机缘而方便应病与药。契理意指契合诸佛成道度生之理。佛是称性极谈,所讲的教义教理契合诸佛度生之心理。也就是说,现在佛所说的法和从前诸佛所说的法是一样的。比如《法华经》里讲,无论哪一尊佛出世都要说《法华经》。所以‘经’上契诸佛之理,下契众生之机。
‘经’又是道路之义,是凡夫成佛的一条道路,一条修道必经的途径、捷径。我们了达、明白佛所说的义理之后,能按照这个义理去做、去修,就能得道成佛。
‘经’还解释成贯,贯通前后的义理,前面所说和后面所说,乃至于五时说法,从华严时到法华涅槃时都有一贯性。贯还有贯彻之意,即由凡夫到成佛,是由佛说的教义教理来贯彻的。
‘经’又解释为线、绳。线就是延绵不绝,绳就是绳绳相系,连续不断。这里有两种含义:其一,佛经是佛陀为众生开示、随机说法的篇落章句,后来由佛弟子整理成文,集文成册的,犹如用线绳把摩尼宝珠贯穿起来;其二,佛圆寂了两千多年,佛法之所以能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,就是通过佛经传承延续下来的。
‘经’还有典、法之义。有典可依,有法可据,所以一般称为经典。意指思想和行为等方面的准则、法则、规范等等。中国一般称圣人之书为经。如:《道德经》、《易经》等。佛为圣人之最,故佛说的所有法都不离此‘经’字为名,此乃佛经的通名。所谓通,即共同之意。如:《金刚经》、《华严经》、《妙法莲华经》、《涅槃经》等,都有这个‘经’字,为佛经的通名。那么‘经’字前面的名称即是区别各个不同经文的别名,如:金刚、华严、妙法莲华、涅槃等。一切佛经均有通名和别名。
综上所述,佛说《心经》就是要我们众生了知自身本具如来智慧德相,本具观照般若妙智,本具广大圆满、实相无相之妙明真心。我们大家不要再痴迷不悟、心外求法了,要迷途知返,老老实实地按照《心经》的义理去做心地观照功夫,才是学佛成道唯一正确的途径。
2.显体
显体者,就是显示经中最重要的理体。比如,我们要认识、了解一个人,先要晓得姓名,然后要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,是男是女,是老是少。通过见面或像片的显示就一目了然了。这部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是以什么为体呢?经中从‘舍利子,是诸法空相’一直到‘无智亦无得’都是显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之体的文句。简言之,这部经是以‘诸法空相’为体。诸法指宇宙万有,空相即空无自体,无可执取。意指唯有心性是真,而心性清净无染,不立一法,无相可得。下面我们还要详细讲解。
3.明宗
明宗就是辨明本经的宗旨。每一部经都有其宗旨所在。《心经》中说:‘以无所得故。菩提萨埵,依般若波罗蜜多故,心无挂碍。无挂碍故,无有恐怖,远离颠倒梦想,究竟涅槃。三世诸佛,依般若波罗蜜多故,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’故《心经》以‘无所得’为宗旨。‘无所得’不仅是《心经》的宗旨,乃是整个佛教的宗旨。也正因为如此,佛教才是最彻底、最究竟的。
佛教一法不立,无法可得。法也不可得,心也不可得,一无所得,一丝不挂,一尘不染。倘若有丝毫东西,它就不究竟。因为这个无相的实相,它是容不得一点点东西存在的。犹如我们的眼睛,任何极微细的东西都容不下,否则就会感到非常难受。即使一粒金屑,一粒钻石,再好、再贵重的东西,放到眼睛里,这眼睛也受不了,非要排斥出去不可。我们要真正证得这个不生不灭、不垢不净、不来不去、不增不减的佛性,就要一切放下,无所得、无所证,才与妙体相应。而且,只有无所得,才是大大的真得。因为心清净了,彻底空了,真性方能显露,才能显发广大妙用。故说佛力无边、妙用无穷。相反,若有所得,真性就被乌云遮盖住,而不能显现神通妙用了。
有得与无得正是外道与佛教的根本区别。佛教一无所得,不于心外取法,无修、无得、无证,一法不立。外道有法可修,有神通可得,心外取法,终不究竟。比如,道教以出阳神为成就,有阳神可得,有个物在,终不究竟。
从前,吕纯阳祖师修道有成后,四方云游。一次,走到了黄龙山,看见山顶上有紫云结盖。这是瑞光,一般人是看不到的,只有修道人才能看得见。他知道山上有得道高人,于是上山参访。到了山上,看见一座寺院。这时,维那师正拈香请黄龙祖师出来说法,吕纯阳赶忙进入殿内。黄龙祖师上了法座之后,厉声说:‘座旁有窃法者!’吕纯阳一听,心想:哎呀,这是说我呢,你们都是和尚,只有我是道士,本来想听听你说些什么,既然说我窃法,那我也就不客气了,不妨和你较量较量。因为吕纯阳已证得阳神了,以道教来看,这是最高境界了。艺高人胆大,吕纯阳毅然从僧群中站出来,问道:‘一粒粟中藏世界,半升铛内煮山川。且道此意如何?’粟是米,一粒米这么小,而世界这么大,如何能藏进去呢?铛是锅,只能煮半升米的锅,一升米都煮不下,怎么能把大山大河放在里面煮呢?因为道教注重神通变化,他可以把一粒米放大笼罩著这个世界,也可以把山水缩小,把锅放大,在锅内煮山川。吕纯阳就拿这个偈子来试探黄龙祖师。
祖师一听,知道吕纯阳还没有证到根本,却落到枝末神通上了,至此还痴迷不悟。于是,指著吕纯阳说:‘这守尸鬼!’吕纯阳一听,哈哈大笑说:‘争奈囊中有长生不死药!’这句话含有两种意思。一是道家炼外丹(采药,采丹砂,即朱砂这类东西。立炉鼎,炼出外丹),吃下去,可长生不老,肉身不坏。所谓囊中就是口袋里面。另一种是内丹成就,炼精气神,采大药炼成大丹,即所谓金丹,化成婴儿,为金刚不坏的阳神。这个囊就是臭皮囊,即我们的肉身。吕纯阳认为自己已阳神成就,是金刚不坏身,已不是守尸鬼了。岂不知阳神并不究竟。阳神是什么?阳神就是佛教里所说的意生身,即第七识(末那识)所生起之身,还是虚幻的识神。我们凡夫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,总要对外面环境的色声香味触法六尘,生起色受想行识五蕴,这五蕴烦恼就把第七识盖覆住,不得自由,出不来。烦恼越多,压得越深,封得越死。这个第七识,它是染净依。意思是你染它跟著你染,你净它跟著你净。前面六根受外面六尘所染,著相了,五蕴烦恼纷纷扬扬,分别作用,第七识就不得自由,不得清净。倘若我们能明悟一切事物皆如空花水月,虚幻而不可得,一放一切放,空净无染,将覆盖在第七识上面的污染销光,第七识就获得自由了。你不要它出来,它也自然而然地出来了。而道教不明白这个根本原理,用强制的观想功夫在定中生出这个意造的阳神,所以它并不究竟。《金刚经》说:‘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。’凡有相者,有生必有灭,有成必有坏,决不会永远不坏,这是最辩证的。
所以,黄龙祖师指著吕纯阳祖师说:‘饶经八万劫,终是落空亡。’意思是,你纵然活得比世人长寿得多,能活八万个大劫,最后还是要毁灭,不可能永远不坏。因为你还没有见到阳神的本体——佛性,还在弄识神啊!玄沙大师说过:‘修道之人不识真,只为从来认识神。无始劫来生死本,痴人唤作本来人!’这个‘真’就是指佛性。意思是修道之人没见到自己的根本,没见到性这个万能体,而著相于些小神通上,玩弄识神,误以为已得根本,以致步入歧途,生死不了。前面我们讲过,性喻水,识神喻水起的波浪。水是根本,波浪是枝末。修道人没有认清水的湿性,而只认得波浪的动态,即只知波浪而不识生起波浪之水,所以错了。纯阳祖师一听,怎么终是落空亡啊?心里很不痛快,我明明阳神已成就了,已成金刚不坏身了,怎么还说我落空亡呢?纯阳祖师身后背著一把宝剑,他突然拔出宝剑,飞剑斩黄龙。黄龙祖师哈哈大笑,顺手拿起佛台上的拂尘,轻轻一扬,‘啪!’剑落地了。这是什么含义呢?‘剑’、‘见’谐音,表示见堕。意思是纯阳祖师的知见落于下风,打了败仗。纯阳祖师赶忙退下来,给黄龙祖师顶礼,并请开示。
黄龙祖师看他趾高气扬的神气终于变了,能虚心下气,能放下来了。于是,拿他的问题反问道:‘“半升铛内煮山川”即不问,如何是“一粒粟中藏世界”?’经此一点,纯阳祖师当下就开悟了。
纯阳祖师过去修道执著追求的是神通、出阳神。现在‘见堕’心空之后,听黄龙祖师一开示,啊!他悟到了一切法都不可得,一切都是无相的性的显现,都是性的作用,唯有性是真,其他皆假。纯阳祖师到这里才真悟道,所以他作偈云:‘弃却瓢囊摵碎琴,如今不恋汞中金,自从一见黄龙后,始觉从前错用心。’
修道人须知性是不生不灭、不垢不净、不增不减、不来不去的,是永恒的。其体是非大非小、非方非圆、非长非短,而又能大能小、能方能圆、能长能短。‘大而无外,小而无内’、‘放之则弥于六和[合],收之则退藏于密’,变化莫测,妙用无边。小就是大,大就是小;一就是多,多就是一。再没有别的东西能和它相比。《法华经》云:‘唯有一乘法,无二亦无三’,其他所有的东西都不是真的,唯有这个性是真的,一毛头能转大法錀。纯阳祖师悟到了这个性,当体是空。因空之故,则无大无小,整个世界又何尝不在里面呢?这里所说的世界,不是只指地球上的几大洲,而是指三千大千世界,指我们前面已讲过的无量无边的世界。‘一切唯心造’、‘三界唯心’,任何事物都在我们的心里,不在心外,故云:‘一粒粟中藏世界’。纯阳祖师被黄龙祖师一点,怎么能不见自己本来具有的真性,怎么能不开悟呢?
前面我们已讲过,佛教一切法门都是做心地功夫,无不从制心上下手。净土宗念佛法门,用佛号抓住这个心,让这个心不著相,入于空净。禅宗参话头,起疑情,把妄心隔断,而自然空净。密宗法门用身口意三密与佛、菩萨相应而转换这个心。都是由染转净,由妄转真,直到心地真空净了,自然证到无相的实相,而得大自在、大受用。我们用功要明白这个道理,把世事看透、看破,一切都不可得。放下一切,而证初心悟道。更进一步,在事境上锻炼,把执著习气消尽,打破法执,证得向上鼻孔,才得究竟。假如你执著有法可修、有果可得,则不自在、不究竟了。因为凡有所得即有所缚,反而不自在,得不到真东西。同时,有所得容易入魔,非但成道不能,反而入魔有份。所以,‘无所得’不仅是《心经》的宗旨,也是我们整个佛教的宗旨。
4.辨用
辨用就是辨别佛经的作用、用处。每一部经都有它的作用,那么,《心经》有什么作用呢?教下讲是破三障:报障,业障,烦恼障。我们人活在世上,所遭受到的一切灾难困苦,心内各种各样的无名烦恼,都是由这三障带来的。所以,只有破了三障,才能度一切苦厄。下面我们把这三障具体地解释一下。
报障又分正报和依报两种。何谓正报呢?正报指的是我们的身体。我们人的身体看起来大致相同,都长著头、胳膊、腿等,但是相貌、体形、身体素质各不相同。有的相貌端正、姣好,健康长寿;有的相貌丑陋、难看,疾病丛生。甚至有的是短命鬼,不到中年,青年、少年就夭亡了。为什么会有这些种种不同呢?我们前面讲过了,‘欲知前世因,今生受者是。’今生的遭遇和这个果报身,正是前世所造的业而感的今世果。这是一面镜子,看看今世的果报身,就晓得前世所造的因如何了。我们前世做的好事多,今世就感得健康的身体、端正的相貌、长久的寿命。反之,前世做了些恶事,今世相貌就丑陋、身体就虚弱、寿命就不长久。
依报呢?就是我们的衣食住行等生活环境。也就是这个身体生活所需的条件。有的人住房舒适漂亮,衣食丰富俱足,进出交通方便;有的人住房拥挤、简陋,衣食不周,甚至衣不蔽体,屋不遮雨,饥寒交迫。为什么会有这样悬殊的差别呢?这也是我们前世所造的因所致。正报、依报都是根据前世所造的因而感得的果报。有的人说:‘哎呀!我命好苦呵!我永远都是这苦命了。’错了!因为因果并不是一成不变的,它时时刻刻都在变。因感果,果又造因,因又感果,因因果果,循环不已,不是固定不变的。这一世受苦受罪,是前世造的因不好。这一世多造些好因,多做好事,多做善事,因果就转变了,恶果转化了,时来运转,苦就少受了,生活的环境和身体状况就会慢慢由坏向好的方向发展变化。反过来讲,前世造了好因,今世福报就大。但若不做好事,游手好闲,坐吃山空,甚至做坏事,那么这个福报就会减少。一旦把福享完,则恶运就会接踵而至。所以,今世享福要惜福,仍要多造好因,多做善事,多做好事,这个福才能长久。
接下来我们谈谈业障。什么叫业障呢?就是我们做一切事业的障碍。每个人在干任何事业中,都免不了会碰到这样那样的困难、阻力、挫折。生活在社会上的任何人,包括出家人,都是要做事的。出家人要修道、助道、弘法利生。在家人要工作。因此,无论你做什么,只要对大众有利,就要尽心尽力,好好地做,尽量把事办好、办圆满,这就是善。反之,如果敷衍了事、马马虎虎,事情没办好,还出了错误,甚至做损人利己的事,则是恶。所谓人道者,就是过去世做了善事,也做了恶事,善恶混杂。因为他贪嗔痴俱全,只是份量少些,所以他因中有善有恶,以致于办事时,不免会碰到棘手的问题,这就是业障。
顺便讲一下‘六道轮回’的六道。若贪嗔痴俱足,而且是多份量的,贪得无厌,人有己无就嗔恨,自己不及人家也嗔恨,不如意的时候就光火,贪嗔痴太深了,则下地狱;若嗔痴少些,而贪心很重,则是饿鬼道,贪火从口里喷出而不能进食;若贪嗔少些,愚痴得厉害,则为畜生道;若贪痴少些,嗔恨心重,好争好斗,则入修罗道;若只有少份量的贪,多份量的善则升天道。因此,我们要从六道轮回的生死流转中解脱出来,就必须修持,息灭贪嗔痴三毒。这样,办任何事,遇到任何情况,就会理事圆融无碍了。
第三障烦恼障。因为有前面的报障、业障存在,人在立身处世时,就难免有不如意、不顺心的时候。一旦不能称心如意,就妄想纷飞、胡思乱想、烦恼丛生、苦不堪言,这就是烦恼障。
根本的烦恼障有六种:
第一是贪,贪得无厌,要这要那,多了还要多,好上还要好,无有穷尽,欲壑难填。
第二是嗔,嗔恨心重,刚才我们已讲了。
第三是痴,贪和嗔均来自于痴。痴就是执迷不悟,迷真认妄,迷恋于世上形形色色的东西,名、利、财、物、色……,执妄为真,追求不已。追求不到就嗔恨,欲望无止。倘若我们能明白一切都是梦幻泡影、皆不可得的道理,正如《圆觉经》所说:‘知是空华,即无轮转。’知道世上一切东西都是空花水月,都是假相,实际上并不存在,你还去追求它干什么?不去追求了,还会有什么生死轮回的烦恼吗?所以说,痴是产生贪嗔的根源。
第四是慢,贡高我慢。总以为自己什么都正确、什么都好,把自己看得比别人高一等,处处瞧不起别人。因有我慢之故,就不谦虚了。不谦虚就不能受益,善意听不进,不能接受人家的意见,不能进步。
第五是疑,疑惑不相信。疑是最坏的东西。我们知道,要证佛果,必须正修。若欲修证成功,第一重要的就是信。没有信,就根本谈不到修证。净土宗三资粮,第一就是信。不但净土如此,别的宗也是如此。没有信,怎么谈得上修证呢?不信则疑,一疑就坏了,就不能竭尽全力去修持,就不能证得圣果了。现在的学人往往疑法疑师,学了一个法,他不问自己是否已踏踏实实、不遗余力、勇猛精进地去修,只修了几次,就猜想:‘哎呀!这个法灵不灵呀?是不是有效果呢?我怎么一点感应都没有呢?’比如念佛,没念多少天,就说:‘我念佛了,怎么还是妄想丛生呢?’再说打坐,没坐多少座,就说:‘我怎么妄念一点都没减少,反倒越坐妄念越多呢?’等等。我们打个比方,你要挖一个宝藏,知道金子埋在这块地下,才挖了几尺,深度还不够,你就不耐烦了,‘哎呀!怎么还没见金子呢?恐怕不在这里。’于是,换个地方再挖挖,还是深度不够,没有见到金子,就又换个地方去挖。换来换去,挖来挖去,功亏一篑,总没见到金子。就是因为你没有信心,没有专一地深入下去,所以得不到宝藏。这就是疑法、疑师的过错。常常有人这样猜疑:这个老师是不是有道行?这个老师传法好不好?或是议论某某老师已经明心见性了,某某老师还没有明心见性,妄加判断。殊不知判断老师,须要超过老师才能判断。你自己还没有明心见性,你晓得明心见性是怎么一回事吗?自己还是个瞎子,以耳当目,听了别人怎么讲,自己就猜测、衡量别人,这就是疑师。因不信师之故,你就不能一心一意地跟著师父跑,师父传给你的法,你就不能全力以赴地去修,你就无所证。所以,疑是坏事,是根本烦恼之一。
第六是邪见,不正之见。如常见、断见、拨无因果等,都是邪见。有人认为,人活在世上才是有,一旦人死了,一切也都没有了,断灭了。还有人不知发神通与明心见性是两回事,认为有了神通才能谈得上明心见性,没有神通就不是明心见性。当他明明已经得了根本,已见了性,他还不知道,以为自己没神通,就没见性。非但误了自己,也贻误了他人,而且永生永世不能出头了。这些都是邪见。上述是烦恼障的六种根本烦恼。
说到这里,我们还要解释一个问题。有些人误解了‘烦恼’的意义,以为烦恼只有贫穷人苦于衣食不周,住行条件差,迫于生活而奔波、辛劳,所以痛苦烦恼不休。岂不知富人的烦恼比穷苦人还胜一筹。富人的烦恼虽然与穷人的烦恼不相同,他不是为衣食住行而烦恼,但他们另有所愁,另有所苦。最近我们这里出了一桩事,不妨讲出来,让大家知道有钱人是怎样的另一种烦恼。
文革期间,有些工商资本家的资金房屋等被没收、冻结了。落实政策后,又退还给他们。讲起来钞票多,富有了,应该享福了,惬意了,不再苦恼了。但是,有这么一家,退还了十几万人民币和房屋后,父亲就把这些都分给了孩子们。三个儿子各分得几万元,最小的是女儿,将来是嫁出去的人,所以只分得五千元。小女儿看见几个哥哥都是几万元,而自己却只有一个零头,心里很不满意。后来又分房子,三个儿子每人一统间,是大房间,而且卫生间、煤气灶俱全。小女儿分到后楼一间小小的黑屋,心里更不痛快了,越想心里越难受,悲伤地哭了。父亲见状,就教训了她一顿,她心中更来气了。吃饭时,她因哭得悲伤之故,气不顺,憋得回抽,一抽搐,手一抖,碗‘啪’地摔碎在地上。父亲一看,啊!你还摔碗给我看,啪啪就是两耳光。这一打,更冤枉了她,悲痛之极,就上吊自尽了。父亲看女儿死了,心里很悲伤,也怨自己处理不当,闯了祸,心里抑闷,不多久也死了。你们看,这不是有钱之后闯出的祸水吗?所以富贵人有富贵人的烦恼,并不比穷人少,甚至还要多;并不比穷人轻,甚至还要重。因为他们有了地位,有了钞票,就会患得患失。他们不仅希望现有的地位、钱财不要丧失掉,还想多上加多、好上加好。那么,这当中互相倾轧、勾心斗角之种种精神上的烦恼就更为难言了。更为甚者,有了地位、有了钱,贪心更重、欲望更浓,忘乎所以,不顾一切地胡作非为,花天酒地,狂嫖滥赌,以致最后走到倾家荡产或锒铛入狱的下场。我们就不去多说它了。
天人也有烦恼。怎么会呢?天人不是在天上享福吗?但是天人享完福后,还是要死的。他们不像我们世间人,老了,发须白了,牙齿掉了,最后断气死了。天人头上都有花冠,花慢慢地枯萎,一旦枯死了,则天人也就寿终了。所以他们看到花枯萎了,就晓得自己时间不长了,到哪里去呢?还要听业的支配。他们也很苦恼。六道都没有离开苦。
我们人活著,苦多乐少。有一位小说家曾经这样说:人生就是一个旅程,坎坷不平的旅途上布满了各种痛苦的深坑。我们人,刚从第一个深坑里跳了出来,在还没有落到第二个深坑之前,这段过渡期就是乐,平坦顺利。当跳进第二个深坑时,又如从前一样受苦了,到处碰壁、抗争,极力想从深坑中跳出来。一旦跳了出来,轻松一下。过了这段过渡期,又复陷入痛苦的深渊。人,就是这样苦多乐少地走完一生的旅程。有的人遇到的深坑又多又深,所经受的痛苦就更是苦不堪言了。一般说来,这段过渡期的乐是短暂的,有的还未体会到乐的滋味,就又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了。人的一生归根结底还是苦呵!
佛说一切法,都是让人离苦得乐的。你若能把《心经》的义理彻底领悟了,报障、业障、烦恼障自然也就破除了。三障已除,一切苦厄也就消除了,人也就离苦得乐了。这就是《心经》的作用。
5.判教相
前面已讲过《心经》在佛的五时说教中,属于第四时说法,即般若时、熟酥时。用了两种权法、一种实法说教。这里就不多说了。
《心经》的五重玄义现已解释完毕,下面我们简略地介绍一下译经人。
四.译经人
翻译《心经》的人很多,有七种翻译本子。现在大家读诵的最盛行、最流通的本子是玄奘法师翻译的。文长仅二百六十个字,但意义非常丰富,能赅括三藏十二部经教。
玄奘法师精通经、律、论三藏。当时,凡通三藏者均称之为三藏法师。玄奘法师是唐朝人,故称唐三藏。所谓经藏就是佛说的法,由弟子们记载、整理成册的,多诠定学。律藏是佛说的戒律,如比丘戒、比丘尼戒、菩萨戒等等的戒律。《梵网经》也属于戒律。律藏多诠戒学。论藏是菩萨们根据佛所说的法而加以阐述、发挥的。佛说的法为‘经’,菩萨所说谓之‘论’。论多诠慧学。
玄奘法师俗姓陈。少年出家时就很有志向,提出了‘远绍如来,近光遗教’。意思是从长远来看,要绍隆佛种,立志成佛;近则要光大如来教法。出家后勤奋学习经典,到处参访名师。后来发现诸师所见不一,对经典也有许多疑点未决。为求得佛法真谛,发愿到佛教圣地——印度求学取经。玄奘法师以宏深大愿,大无畏的超人胆识和魄力,历经了千难万苦,踏遍了千山万水,跋涉五万余里,终于到达了目的地。十七年后带回大小乘经共五百六十夹,分六百五十部。玄奘法师以后的工作则专心致志于翻译佛经。
玄奘法师组织的译经规模是历史上最宏大的,集中了全国各大寺高僧大德,力量精萃优秀,分工细密,译经态度严肃认真,所翻译的经、律、论三藏圣典最为精确,译经的数量在中国历史上也是最多的。玄奘法师是世界佛教史上的一代大师,是唯识宗的创始祖师,他在弘法利生中所做的贡献厥功甚伟!
玄奘法师除了主译法相宗经论外,在晚年全力翻译《大般若经》六百卷,占去了他全部译经的一半功夫。由此可见,玄奘法师对般若研究精通,造诣高深。乃至他的《心经》译本广为流传盛行。玄奘法师译经态度严肃认真,一丝不苟,精益求精,准确无误。在他圆寂前,头有点痛,他就疑惑了。哎呀!莫非我翻译的经文有错误了?于是,他就发了个愿:如果我翻译的经文没有错误,那么,在我圆寂后荼毗的时候,舌头应该不坏!后来,玄奘法师圆寂了,荼毗后,他的舌头果然没有坏,还是好好的一条舌头。这就证明玄奘法师翻译的经文完全正确。
玄奘法师临终前有点头痛,是因夙业之故。我们每个人夙世以来,所做的事有可能是好事,也可能是坏事,不可能没有一点果报。人生病,是过去世做了坏事,现在所受的果报。生病,一般凡夫担不起,痛苦难忍。而修证成就了的大祖师,就有力量承担。果报到他身上,因心空故,可以不受其苦。真歇禅师说:‘老僧自有安心法,八苦交煎总无妨。’意思是说,纵然有八种病痛等苦恼一起来煎熬,我也不怕。为什么呢?心空不受之故。在色受想行识五蕴当中,第二就是受蕴,它是一切烦恼、业障的根本。假如我们能够遇色闻声而不受,则一切烦恼无从生起。
那么,怎么能不受呢?这大有科学道理。因为所谓疼痛都是经局部神经传输到大脑皮层而感受到的。如果大脑皮层不接受,就不会感到痛苦。而要使大脑皮层不接受,那就要有很深的定力,心空无住,不随境走,或是把思想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于另外的一个地方,方能隔断传导,不受其苦。例如,《三国演义》里,关公中了毒箭后,华佗给他刮骨疗毒。当时关公下著棋,把他的思想和注意力都完全集中在棋上,忘记在进行手术,大脑皮层不接受痛的神经的传导。所以,等华佗把毒刮干净了,整个手术完毕,他都没吭一声。华佗不由敬佩地称关公为神人。现在的无痛苦分娩法也是这个意思。让产妇把思想都集中在另外一个地方,注意力转移了,痛苦也就转换了,大脑皮层不接受腹部的疼痛,她就不觉得痛了。但一般人没有这个功夫,她的注意力不能转移,还是集中在肚皮上,所以痛苦不能转换掉,大脑皮层照样接受,来者不拒,当然她还是要痛的。因此,现在无痛分娩法没有多大效果。
我师公大愚阿阇黎在庐山修道时,一直很精进,因当时条件极差,故师公身体很虚弱。他下山之后,弟子们请了个医生给师公检查治疗。发现痔疮很严重,已经溃烂了,决定马上动手术。当时麻醉只有全身麻醉,没有局部麻醉。而师公身体太差了,经不起全麻,怎么办呢?师公对医生说:‘你尽管放心开刀吧,我可以不要麻醉。’医生说:‘不要麻醉怎么行呢?痛也痛死你了。’‘不要紧,我念佛,你开刀。假如我说痛了,你就停止手术。’‘那就试试看吧,横竖你的屁股已烂得一塌糊涂了,就是手术没动好,半途而废了,也没关系。’于是手术开始了,师公一直念‘南无阿弥陀佛、南无阿弥陀佛……’直到手术结束,师公没喊一声痛。医生惊叹道:‘难得,难得,我从来未见过这样的病人。’这就是不受一切受的功夫,把思想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句佛号上,痛苦就不为害了。修净土的人都想临命终时身无病苦,这不正是身无病苦的最好例子吗?!
身无病苦并不是说不生病,而是说尽管生病,但是不为病所苦。你不接受,苦就不苦了。夙业报应之所以等于不报,也就是因为不接受这个苦,不为苦所苦。尽管有果报,等于没报,报而不报。玄奘法师的头痛就是临命终时夙业的发现,但不接受,则报而不报了。
讲到果报这个问题,都说心业易消易转,身业难消难转。我们过去做了坏事,身子上的痛苦还是要有的。佛也显现过头痛相,因为过去世曾拿棒子打过鱼的头,现在就要受这个报。但这是佛有意要显头痛相,用以说明因果不虚,警策大家不要做坏事,做了坏事,就要受果报的。果报对于真正到家的人来说是空花水月,果报到了他们身上就瓦解冰消了。为什么呢?因为一切业都是梦幻泡影,并没有真实东西存在。既然没有真实的东西,不接受一切事物了,还讲什么报应呢?同时,没有我相,没有人相,没有众生相,没有寿者相,又由谁来受报应呢?从主观来说,人没有了;从客观来说,法没有了。人法双亡,还有什么报应呢?但以佛性来讲,佛性是妙有真空。它不是断灭空,也不是顽空,它能显现诸相而生起种种妙用。所以,幻相不无,还是有的。在不受报当中不妨显现受报之相。尽管受报,但到了大祖师身上,内心空净,一切都如空花水月,还是等于不受报。
二祖神光大师得法之后,达摩祖师对他讲:‘你今生要还一个命债,要被杀头。(祖师证道以后有宿命通,知道过去世做过之事以及将来的果报。)但因主持正法之故,避免别人由此而诽谤正法,就不要还这个报了。’二祖心真空了,人也不可得,法也不可得,这个身报就可以免掉了。比如,如果没有打开电视机、收音机的开关,电磁波虽在空中传播著,但却收不进来。这都是同样的道理。虽然我们过去世做了一些错误的事情,业力在寻你。但若你心空了,影子也没有,它就找不著你了,也没法找。从根本上讲,根本就没有人我相,没有法相,什么受报、不受报都不可得。但是,功夫要做得究竟才能这样。功夫做得不究竟,心一动就有了影子,那还是会受报的。
我们举一则公案:唐悟达禅师膝上生了个人面疮,后遇一僧人掬水洗之,痊愈了。因此,著慈悲水忏法。这个禅师怎么会生人面疮呢?因为禅师过去世是晁错,晁错和袁盎不和,在皇帝面前,搬弄是非,说袁盎的坏话,结果袁盎被冤屈斩首。袁盎怀恨在心,一直要寻晁错报复。无奈晁错后来作了十世高僧,寻他十世也没有寻到。后来,皇帝封他为国师,赐他沉香几案、玉如意、紫金袈裟、紫金钵盂等等。钦差大臣都很敬重他。他很得意:‘像我这样的人,现在世上是很少有的。所以,皇帝封我为国师,赐给我这么多东西。’心一动,影子现前,被袁盎寻到了,就让他膝盖上生了个人面疮,向他讨还命债。由此看来,一旦过去世做了些错事,业力就到处寻找你,这就叫业障。你若心真空了,没有影子在,它寻也寻不到你。所谓业,其实都是虚幻不实的。但如果你心动了,有影子在,被业力抓住,就要还报了。
也许会有人问,如若定力深的话,是不是可以不还报呢?可以不还!但不是一定不还。我们刚才已说过了,还报不还报,关键在于心是否真的空净了。既然报、还都是假,又何妨借假显真,游戏三昧,报上一回,以示无报无不报,而证无还无不还呢!所以,二祖神光大师对达摩讲:‘等我传了法之后,还也无所谓。’就像一个大富翁,还一笔小债务,九牛一毛,不在乎。神光大师把法传给三祖之后,就去还报了。临杀头时,他说:‘将头临白刃,犹如斩春风。’杀头就像挥刃斩风一样,心里没有一点东西,何等慷慨豪放,这真是心空净到家的大丈夫作略啊!
心真空净的人,并不是死守著一点不动,并不是一点事也不做,而是大机大用,无为而无所不为的。我们修法的人,就要好好地修这个心,时时对境练心,老老实实地做心地功夫。我们明白了《心经》的义理和真正意旨,才能真正得到《心经》的胜义,从而受持《心经》。
下面我们开始解释《心经》正文。
乙、正说(经文)
一般经文都是前有‘序分’,后有‘流通分’。序分即经文的开端:如是我闻,一时佛在某某处,与大比丘众或大菩萨众多少多少人俱。流通分即经文的结尾:大众闻佛所说,皆大欢喜,信受奉行,作礼而去。因为《心经》是从《大般若经》里节选出来的,所以序分和流通分都被省略掉了,它没有采用一般经文的格式。《心经》一开头就显示正文(正宗分),以佛的口气,直接宣说‘观自在菩萨……’,由此开门见山地把《心经》的总纲点了出来。
一、总持分
观自在菩萨,行深般若波罗蜜多。时照见五蕴皆空,度一切苦厄。
这开头的四句经文就是《心经》的总纲。仿照昭明太子把《金刚经》划为三十二分那样,把这四句划为总持分——总一切法,持无量义。《心经》的一切义理,乃至整个佛法的义理,都包括在这四句之内了。下面的经文都是阐述、描绘、分解这四句的无量含义。而第一句‘观自在菩萨’更是这四句的纲中之纲,单单这一句就能包括六百卷《大般若经》。为什么这样说呢?因为观就是观照。我们前面已经讲过了,做一切功夫都离不开观照,三藏十二部经文也都离不开观照。所以,它能够总赅一切法。
观自在菩萨。
佛举出观自在菩萨作为我们修行人的典范,要我们向观自在菩萨学习。这部经为什么用‘观自在菩萨’这个名字,而不用‘观世音菩萨’呢?这是两位菩萨吗?不是。观自在菩萨就是观世音菩萨。观自在是以果地功德为名,观世音是以因地法行为名。因为观世音初期修行,是从耳根圆通修起的。他在大海岛上听涨潮落潮的声音,追问自己这听见声音的是谁?听不见声音的又是谁?这即是用耳根听海潮音而圆证菩提的修法。
讲到海潮音,整个佛法都可以说是海潮音。一因佛对众生说法是根据众生的机缘、众生的根基而说的,能深能浅、可高可低,就像海潮有涨落一样;二因佛法如大海,汪洋浩瀚,波澜壮阔,势不可当。涨潮时,雷霆万钧,闻者丧胆;落潮时,风平浪静,声息毫无。
人们往往认为听到了声音是有闻,没有声音的时候是无闻。其实,有声音时你听到了声音,没有声音时,你同样也听到了,你听到的是没有声音。如果你没有听到,你怎么会知道没有声音呢?就像我们的眼睛,看见东西了,就说是见到了。瞎子看不见东西,就说是看不见。其实,他不是不见,还是见了,他看到的是一片黑暗,见到了黑暗也是见。这就是我们的见性和闻性的作用,它是永远不坏的。至于有光无光、有声无声,那是色尘和声尘,不关见性和闻性的事。尘有生灭而性是不生不灭、不增不减的。能够见色是我们的眼根——眼球完好无缺、能起作用之故。眼球坏了,虽不能照见色尘,但见性还在。犹如电灯泡,灯丝断了,灯泡不亮,但还是有电,不能说没电,只是电灯泡坏了。如果换个好的灯泡,它还是亮的。所以,不能住在相上。见光是见,见黑还是见。听到声音是听,听到没有声音还是听。
观世音菩萨就从耳根听闻上悟了道。海水涨潮时,潮声生;落潮时,潮声灭。潮声是有生有灭的,但能听闻的自性无生灭。正因为它不灭,所以才听到有声和无声。能听声音的闻性是不生不灭的,它是亘古常存的。反闻闻自性,不跟著声音跑,叫作回光返照,即观照。用观照世间的声音,参究听见声音者是谁?听不见声音者又是谁?就像禅宗所参的一句话头:‘念佛者是谁?’究竟是谁呢?就是自性,就是我们所说的佛性,一切处都是它的作用。
我们前面已经讲过了,异见王问婆罗提尊者:‘性在何处?’婆罗提尊者说:‘性在作用。’‘在眼曰见,在耳曰闻,在鼻辨香,在舌谈论,在手执提,在足运奔。’这些都是佛性的妙用。所以‘识者知是佛性,不识者唤作精魂。’见性并不难,当下一觉悟。噢!原来这一切作用就是我们的灵明觉性!这就是佛性!然后就保护这个佛性,时时刻刻地观照,除尽习气,方能究竟成佛。观世音菩萨在因行之中,由反闻自性,从耳根下手用功,圆成了无上道。同时,在因中发大愿,凡有众生受苦时,闻其苦声,即以相应之法缘解脱其苦恼,即世间所谓‘闻声救苦’。‘观世音菩萨’是由观照这个娑婆世界上的声音而命名的。
‘观自在菩萨’是以果号命名的。‘观’,我们刚刚说过,一切现象都是佛性的作用。我们明见了佛性,就时时刻刻地观照。‘自’,就是我们自己的本来面目,就是自性、佛性。我们明白了一切作用都是佛性,而且认识它,真实不疑了,这就是见性,就是我们的本命元辰,就是我们自己的本来面目。‘在’,见到性后,不迷了,晓得世上一切事物都是空花水月,都是假的、不可得的。《圆觉经》曰:‘知是空华,即无轮转。’这时才算是真修。你时时刻刻绵密保护这个性体,时时刻刻观照这个本来,令它在本位上不动摇,不为客观环境所左右,不被物境所牵引,不随环境转,时时刻刻长养圣胎,勤除习气。待习气消尽,我执、法执也都了了,分段、变易二死也就了了,就得大自在了。
见性以后的修行主要是除习气。所谓习气主要是五盖,五种遮盖自性光明的乌云,即: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。
财,就是要发财,要钞票,贪得无厌。‘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。’‘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。’小至投机取巧,贪占便宜。大到贪污受贿,牟取暴利,坑蒙拐骗,不择手段,无视法律,不惜牺牲别人、集体、国家的利益以满足自己。
色,就是一切色相,不仅是男女之色,其他一切饮食起居,乃至声色犬马之好、穿著打扮等等,都包括在内了。
名,就是喜好名誉。人家拍你的马屁,给你说好听顺耳的话,你心里就美滋滋的,高兴欢喜,哈哈而笑。如若指出你某种缺点过错,说你某些做法不对,说法不妥,影响不好等等,你就不乐意了,就坐不住了,就光火、发脾气。有很多已成名的人,还是这个样子。更有沽名钓誉,假作伪善的恶劣行为,这都是习气。
食,就是饮食。嘴巴馋,贪求美味佳肴。猪、牛、羊肉吃够了,还要吃海鲜;家禽味吃腻了,还要吃野味。为了满足自己的口味食欲,不惜杀生害命,造业受报。
睡,就是睡眠,其实这是昏迷。一个人如果每天睡眠八小时,一天时间就睡去了三分之一。有人还午睡,又睡去了两小时,合起来是十小时。若一个人能活一百岁,四、五十年就被睡过去了。所以说,睡眠也是一道障碍。但我们做功夫的人,要想除去睡眠这个障碍,是不能蛮干硬来的。如果你功夫还没到,定功还不深邃,若不睡眠,身体就会吃不消、支援不住的。我们做功夫,要随著定功的增长,于无形之中将睡眠逐渐抵消,这叫做此长彼消。随著定功的增长,精神逐渐充足,睡眠自然就减少了。慢慢地,定功越来越深,睡眠则会越来越少,乃至睡著的时候也是入定。
说到这里,我们举一个例子——四祖道信禅师度懒融禅师。懒融禅师是练‘不倒单’的,夜里在石凳上打座,不睡眠。而道信禅师是睡觉的。天亮后,懒融对道信禅师说:‘昨夜你睡得很好,呼呼酣声大震,吵得我坐也坐不稳。’道信禅师说:‘你还说我睡得好呢,我一夜都没睡著。’‘啊!你打妄语。酣声那么大,呼呼响,怎么说没睡著呢?’‘假如我睡著了,我怎么会听到你身上有两个跳蚤打架呢?其中一个跌在地上,大腿都断了,喊“痛呀!痛呀!”吵得我睡不成觉。’懒融禅师说:‘哪里有这种事!我坐在这里一点都没听到,你睡得呼呼响还听到了?’‘不信你看嘛!’果然,懒融禅师在石凳下面捡起一只跳蚤,大腿也果真是断的。你们看,一个是坐著不睡,一个是躺在那里呼呼大睡。可是,睡著的竟听到了跳蚤打架,跳蚤大腿跌断,跳蚤喊痛,而没睡觉的却什么也没听到。所以定功和睡眠并不在外相上。有些人执著在外相上,通夜打坐,不睡觉,不倒单。实际上,他并不是没睡觉,他坐著睡,还是睡著了。有的人功夫很好,虽然睡在那儿,外相上是睡眠,但是深入禅定了,了了分明,清楚得很,连跳蚤打架都能听得见。真功夫并不是在外相上好看,而在于心地上是否清净。
因此,我们修行不要住相,而要在心地上真正用功夫。我们要真正认清楚这个能起作用的万能体就是佛性,就是我们的本命元辰,就是我们的主人翁。唯有它是真实不虚的,是永恒不变的,是不生不灭、不垢不净、不增不减、不来不去的。其他的一切,包括我们自己的身体,都是虚幻不实的,都是假的。身体犹如一间房子、一件家具。好的时候用用它,一旦坏了,就要舍弃它。真假认清了,就须时时刻刻保护这个真实不虚的性,在这个本位上不动,对境不迷惑,对境不动摇,对境能起用,这个功夫就是观照。
我们时时用观照功夫,除掉我们住相的习气(也就是上面所说的五盖)。睡觉是习气,吃饭也是习气,但除习气不能硬除,要善除,就是用方便的方法转移,深入定境,时时常摄在定。这里,我要提醒大家,不要会错了意,以为坐在那里不动就是定,于是拼命打座。岂不知坐在那里不动是死定。死定有出有入,即是有生有灭,有生灭就不能‘常摄’。所谓‘常摄在定’者,是对境不迷惑、不动摇,这是没有出没有入的大定。若功夫未到这一步,那就还须时时观照,使自性安住本位,不随念转,不随境迁,这就叫做‘观自在’。
功夫再进一步,圆熟了,这‘观’也不要了,须舍弃掉。有个禅师说过:‘无觉无照固是生死,有觉有照也是生死。’如果你痴迷糊涂,随境迁移、流浪造业,当然是生死。为什么有觉有照也是生死呢?因为执著在法见、法用上,还有法在,所以还有生死。不过这个生死进一步了,是变易生死。因此,功夫圆熟了,法也要舍掉。即使不观照,也能牢牢地在本位上不动,这就是‘自在’。
功夫再进一步,‘自’也不要了。自性天真,本来如此,无须常常顾念它。比如,我叫什么名字,并不需自己常常提醒,不提醒也不会忘掉。这时,自也不要了,佛性无时不在、无处不在,时时处处都在,这就是‘在’。
更进一步,究竟到家,‘在’也不要了,无在无不在。触目遇缘,无非真心显现;举手投足,皆是佛性妙用。这样就完全圆熟了。我们就是要这样一步步地、时时刻刻地做功夫。所以,观自在菩萨的‘观自在’三个字,实实在在是我们修行人用功夫的典范。
现在有些人功夫做不上去,就是因为他们用功的方法有问题。
第一,在做功夫的时候,他们不晓得观照。无论是念佛、参禅,还是修密,都是有口无心。口里念著「阿弥陀佛、阿弥陀佛……’,心里却是妄想纷飞。嘴里叨念著:‘念佛是谁?念佛是谁?……’但心里提不起疑情。咒不停地持著「嗡嘛呢呗弥吽、嗡嘛呢呗弥吽……’但有口无心,不能心念耳闻、时时观照。这样用功是不行的!
第二,修法打坐的时候,座上能够心口相应,用心观照。但下座之后,就和普通世俗人一样,随境流浪,放野马了,在境界上颠颠倒倒。座下不观照,这是个大错误!座上做功夫,随便你怎么认真,都是助行而不是正行,都是助修而不是正修。正修还是要靠座下用功。为什么这样说呢?从时间上来看,你一天能修几座?能修几个钟头?就算能连续坐四个钟头,或者多一点,六个钟头吧,和一天的时间比起来,所占的比例也太少了,只占四分之一。另外四分之三的时间放野马、糊涂、著相,那怎么能成就呢?我们前面已经讲过了,修法就是转换你的心,把你的痴迷之心转换成觉悟之心,把妄心转换成佛心。上座的时候,不接触外境,没有人考验你,这是最方便的时候。而下座是接触外境,是考验你的时候,看你能否不随境转。下座用功才是真正的用功。上座犹如磨刀,这把刀钝了,就要磨磨它。下座是用刀,要切切东西,看看这把刀快不快,能否透得过境界。你若不用它,怎么能知道这把刀快不快呢?怎么能知道座上修法得力不得力呢?只有用了它,发现在境界上还透不过,‘哎呀!我这把刀还是不快,还要再好好地用心磨磨!’这样才能够更促进你用功。
我们修行,就是要了生死、成佛。所谓生死者,就是著境生心。你著了境,跟著境界跑,就有了生死。若在任何境界面前不动摇,不入这个境,就没有生死。你不在境界中锻炼,又在什么地方锻炼呢?在空无所有的地方锻炼是不行的,必须在事境上锻炼。《华严经》讲的‘理无碍、事无碍、理事无碍、事事无碍’四个法界,是修行的四个阶段。功夫要做到最后一步——事事无碍法界,任何境界、样样事情都透得过,毫无挂碍,才算得上成佛。光是懂点理,理上说得到,事上做不到,那是空口说大话,毫无效果。如果只在座上用功夫,下座不在事上磨练,就不能成就。我们如果真会用功夫,就须在事上锻炼,要时时刻刻观照,观照我们自己的本命元辰,在本位上不动摇,做功夫要时时刻刻这样做。这就是观自在。所以说,‘观自在’三个字,是千经万论之总纲也。
第三,我们作功夫首先是为了明心见性。这个问题前面已经讲过了,现在又重复讲。一是因为它非常重要。二是修行人往往对它认识不清。所以,有必要再强调一下:一切作用都是性的作用,这个作用处就是我们的佛性。我们听了之后,确信无疑、真实肯定,一点不走作,这就是见性!不是除此之外,另有性可见。见性并不神秘、玄妙。
有些人总是把见性和发神通联系在一起,可叹啊!他实在不知道什么叫性,他自己不明白,自以为性是另外一个神奇的东西,而这个实实在在能起作用的太普通、太一般了,他不以为是性,自己胡弄自己,还去胡弄别人,这叫自欺欺人。自己上了当,也叫别人上当。这种人几时才能出头,几时才能了生死呵?!前面我们已经讲过了,明心见性和发神通的关系,是先后关系、根本与枝末的关系。先见性,见性之后不迷了,真假认清了,晓得世上一切事物都是空花水月,虚假不可得。时时刻刻观照、保护这个唯一真实不虚的本性,在本位上不动摇,时时刻刻长养圣胎,功夫做到习气都消尽了,神通便不求而自得。所以说,但得本,不愁末。明心见性是根本,在修法中最关键、最要紧的。有些人错把发神通作为明心见性的标准,从而追求神通,正是本末倒置。他们不晓得什么是根本,只追求枝末,无有是处呵!这些人就是佛说的最可怜悯者。所以,我们修行做功夫,首先就是要明心见性,不要妄求神通。
复次,我们须明白:性不在别处,就在当下,不要向别处去求。因为一切作用都是性的作用,性时时刻刻都在当人六根门头放光。我们苟能于前念已断、后念未起的一瞬间,回光返照,认取这离念的灵知就是我们的佛性,则当下亲见阿爹,何须再向外追求?正所谓‘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功夫’。今天大家听到这个说法,能够深信不疑,就是无上大福报呵!假如还是咬不定,还是信不真,那就要从头修起。‘观自在’三个字,我们就解释到这里。
‘菩萨’是‘菩提萨埵’的简称,取了其中的两个字。‘菩提萨埵’是梵文的音译,中文意思是‘觉有情’。
众生都有感情、有情见。感情、情见都是私情,不是大情。比如,父母都爱子女,但是他只爱自己生的子女,别人生的子女他一般就没有什么感情了。最近,发生了一桩这样的事情。一个托儿所的阿姨嫌一个小孩爱哭,于是把他的手脚绑起来,并用个被子压在他身上,结果,孩子活活给闷死了。如果是自己亲生的孩子,她会忍心这样做吗?所以感情、情见都是私情,都是坏东西。
‘觉’就是觉悟,要觉破这个私情。情见破除了,私情觉破了,就成为‘大情’。私情是有情,大情是无情。觉破私情就是‘觉有情’,就是‘菩萨’。像观世音菩萨,把世上一切众生都看作是他的子女,就像父母对自己子女一样慈悲,闻声救苦。
菩萨除‘自觉’外,还须‘觉他’——令他人也觉破迷情,这就是经中所说的‘大乘’。乘是量词,也含骑坐之意。大乘就像公共汽车、火车、飞机一样,能载很多人。菩萨于觉破自己的私情之后,进一步帮助他人,使他人也觉破世间一切妄情,而超越世间、共证大道。‘小乘’就是小坐骑,只能乘他一个人。如声闻、缘觉,他只愿自度,不愿度人。不过,等证成四果罗汉,或证成辟支佛时,他也就自惭羞愧,转小为大,发心救度他人了。犹如我们现在在单位里工作,自己总是自私懒惰,遇事总是退到后面,不肯出力做事。眼看别人竭力在前面做,为大家服务,自己却不动,难道不感到惭愧、不觉得难为情吗?所以,小乘修到了四果的时候,自己觉得不对头,也会向菩萨学习,也会发大乘心,即非但自度,还要度他了。
这里我们要强调指出:菩萨和大乘行者,在初发心时,就不是为自己,而是为度众生才学佛修道的。比如,我们看见有人落在海里或江里,一心想救他上来,但是自己却不会游泳,不懂救生术。即使你跳入水中,也不能把落水者救上来,而且自身难保。所以,只有自己学会游泳术、救生术之后,才能去救人。菩萨和大乘行者在初发心时,就是以发菩提心为务,修大乘法,行菩萨道,以‘自觉觉他、自度度他’为准则,而不是以自了为目的。‘菩萨’二字并非指小乘罗汉、辟支佛。天神、鬼道、外道更沾不上边。
‘观自在菩萨’五个字连起来,是说观世音菩萨修耳根圆通法门,返闻闻自性,证到自己不生不灭的闻性,了知一切法皆不出本心,证成了涅槃妙果。《楞严经》把这个修道的过程说得很清楚:先是‘入流亡所’,次是‘尽闻不住,觉、所觉空’,最后‘空、所空灭,生灭灭已,寂灭现前’。这就证得大自在了。所谓大自在者,就是了脱了分段、变易两种生死。这两种生死,在前面讲‘有余涅槃’时已经讲过,现在就不再多说了。
观自在菩萨的‘观’是果地圆成的观,是没有能观、没有所观的妙观,是大自在的观。亦即了脱了分段、变易二死后,真正得大自在了。所以,佛用‘观自在菩萨’这个果号来启迪、教育我们:要想真正修成佛,既不能向小乘(声闻、缘觉)学习,也不是向小菩萨(权乘菩萨)学习。菩萨有很多阶位:十信位菩萨、十住位菩萨、十行位菩萨、十回向菩萨、十地菩萨、等觉菩萨、妙觉菩萨等等,有这么多层次的菩萨,而观自在菩萨是已经证成妙果的大菩萨。佛要我们向观自在菩萨学习,时时刻刻用观照功夫,以此下手用功修行。
为此,我们先要了悟。了悟什么呢?了悟能起一切作用的万能体就是我们的自性,一切法相都是我们自性的显现。我们要透过这些法相,透过这些作用,而见到我们的性体,这就是明心见性!所谓明心者,明了心不可得,明了心是法体的妙用;所谓见性者,明悟并确信性是一切妙用的主人,性是一切法相生起的万能体。然后,我们就时时刻刻地观照这个妙体,在本位上不动摇,不被物境所转换。《楞严经》云:‘理则顿悟,乘悟并销;事非顿除,因次第尽。’说的就是理悟后保任除习的修行次第。
古代禅宗大德有一首诗,说得很好:‘心随万物转,转处实能幽,随缘识得性,无喜亦无忧。’
‘心随万物转’,意思是说,我们的心随著万物生起种种的妙用,这就是应缘接物。事情来了怎么解决,工作来了怎么完成,我们心里都明白,丝毫也不糊涂。但是,大家要注意,不要把这句话误解了,这里不是指心有所住。
‘转处实能幽’,幽者,幽静不动也。转虽转了,虽然起念应付种种的事情,但内心却是不动的——心里并没放著这个事情,就像不是自己在应付,而是别人在应付一样。孔老夫子讲:‘废心劳形。’意思是,虽然形体在劳动,但心并没著在上面。这句话非常重要,真要做到,非精勤观照不可。如果没有观照,这个心就会随著物境转,心就被物境所吸引而牵制住了。我们修行就是要不为物境所转,相反,还要转物。我们有了某个东西,就利用它,而不要为它所用。譬如,有杯子就用来喝水,有热水瓶即用来保暖,但不为它的得失所转,不因它而生喜、爱、忧、恼之情。如果没有这些东西,也不要费尽心力去追逐搏取,更或为了取得这些东西而损害他人或是犯法,那就是为物所用了。
《金刚经》说:‘应无所住而生其心。’心不是不生,念不是不起,要起妙用怎么能不生心呢?而是要生‘无所住’心,这个心不要停留在什么事物上。正起念时也不见有念可起,起念之后,如鸟过长空,毫无痕迹。尽管在做事,尽管应缘接物,内心一无所住,毫无患得患失之心。做事成功了,不沾沾自喜,本应如斯尽责地做,有什么骄傲夸耀的;失败了,也不忧恼,因为自己并没有马马虎虎、敷衍塞责、应付了事,而是竭尽自己的力量去做了,以后只要改正错误即是。做事不可能都很顺利地圆满成就,总会有失败的时候,失败了也不要烦恼忧愁。应该仔细、耐心地分析,找出失败的原因,接受教训,改正错误,争取下一次成功。‘失败乃成功之母’嘛。心里总是坦坦荡荡、清净无染,这就是‘转处实能幽’的精义。
‘随缘识得性’,这句话很重要。我们做一切事情都要随缘,随缘则起妙用,反之则会起种种烦恼。比如,一个很有才干的人,一时得不到适当的工作,不能发挥其才能,此时也毋须怨天尤人,只要努力干好本职工作就是了。日久,他的才能自会被大家赏识,而迁任更适当的工作,发挥其才能。假如因不满本职工作而烦恼,则乌云遮住了光明,真性就显现不出来了。又譬如,工作职位升高,就高兴欢喜;职位下降,就忧伤烦恼,这都是凡夫俗子的见地与心态。我们学佛的佛子就不应该有这样的见解,一切都要随缘,因为升、降都是为大众服务,不可为个人的利益考虑。而且,一切事物都是假相,都不可得。只有性是真实不虚的。我们只有随缘起用,无所执著,才得真实受用。
前面已反覆讲述,性不在别处,即在当下作用处。它没有隐蔽,没有遮藏,也没有隔断。只因你追逐外境,而迷失了真性。平时妄念纷飞,固不识它,即当无念的千钧一发之机,也往往被滑过去了。在你随缘做事起作用之时,如能回光一瞥,‘这起妙用的是谁?’当下猛著精彩,一把抓住,则参学事毕了。因为性无间隔、断续,而事有间隔,念有断续。学人苟能于前念已断、后念未起时,回过头来看一看,这个一念不生而了了分明的,不是当人的佛性又是什么?!一旦认识了本性,不再著相,随缘起用,则大事毕矣。这就是‘随缘识得性’。刚才解释第二句时,我们说了心无所住。大家当明白,只有念起不住,不停留,心念不随前念、物境跑,才谈得上无念功夫。倘若你果真能够念起而不住,就可大放光明了。但是,学者往往是念起就住,就停留,就在物境上盘旋不停,住在上面了。这是修行的一个大障碍。怎么办呢?那就须时时刻刻观照,在事境中锻炼,随缘起种种妙用,将住境、著相的恶习渐渐除光,才能使本性安住本位不动,而究竟成佛。
第四句是‘无喜亦无忧’。就是说,如果因缘很顺,事情做得很圆满,我们也不喜;如果因缘不合,事情没做好,我们也不忧。因为一切事情都是假相,本来无有得失。而且所做之事都是随缘起用、恒顺众生、利益群伦的,非为私利。复次,我们作事已竭尽全力,没有丝毫马虎,成不居功,败也于心无愧,坦坦荡荡,大机大用,不喜不忧,不取不舍。观照功夫做到这种地步,观照就不要了,从而更上一层楼,进入无功之用,到达无为之地了。这时真性时时刻刻现前。《六祖坛经》云:‘见性之人,言下须见。若如此者,抡刀上阵,亦得见之。’抡刀上阵之时,性命在呼吸之间,也无丝毫慌乱,但明见真性在起作用;纵或为国捐躯,杀身成仁,亦无所谓,因真性是不生不灭的。小乘圣人则不理解这一点,他们认为:哎呀!这不又进入生死轮回了吗?他们不晓得,要成佛,须到六道中度众生。你不入生死,六道里的众生怎么度啊?而且,入六道实无六道可入,身相有生灭,而性无生灭。所以,我们无须妄念纷纷,烦恼重重,只要胸怀坦荡,随缘任运,逍遥自在就是了。我们若能照这四句诗做去,就得大受用、得大自在了。
我们还要强调说明一下:从观照而证到自己本来面目后,还要常常保护它,即宗下所谓‘牧牛’的功夫,把其野性去掉,直至调养得温驯,毫无走作了,就不再看住它,而放任其自由了。保任功夫是两个阶段,保是保守,任是放任。保守功夫圆熟之后,才能放任。功夫不圆熟,还是要保,还不能放。我们要弄清楚,保和任是两回事。
综上所述,佛教无论任何宗、任何法门的修持,都离不开观照。可以说,观照是学佛成道的唯一途径,是能否明心见性、能否修持成就的关键。但是,初修者往往理解不了观照,不知从何下手,往往是以肉眼观看一切,以妄想分别一切。结果是认妄为真,被境所迷,随境而转,堕于烦恼流中而不得自在。观世音菩萨由于修耳根返闻功夫,照破物、我、法皆空,了悟了本来面目,亲证了实相,断除了我执、法执,了却了分段、变易二死,从而得大自在。故《心经》云:‘观自在菩萨,行深般若波罗蜜多,时照见五蕴皆空,度一切苦厄。’这种用耳根入观的方法是修道最易成就的妙法。佛在《楞严经》上也说,观世音菩萨由耳根修起,观于闻性,启观照般若之用的修行方法,是最适合我们娑婆世界众生修行的法门。我们若能明白观世音菩萨修行方法的义理,依之实行,是极容易收效的。所以,我们在讲‘观自在菩萨’这句经文时,对观世音菩萨的修证方法,特别是观照功夫讲得比较详细。大家若能把‘观自在菩萨’这句话的义理弄清楚,就等于明白了《心经》的真正意旨所在,就真正得到《心经》的胜义,从而受持《心经》,得大受用、大利益了。
行深般若波罗蜜多。
行,读作heng(恨)音,这里是作名词用,意思为功行,道行。深,不是深浅的深,因为深浅是相对的,是有限量、有边际、有分别的。这里的深,是甚深广大之意,连深也不可得,因遍果满,一切无碍。‘行深’意思是说,观自在菩萨道行甚深广大、圆满无碍。‘般若波罗蜜多’,在讲解经题时已讲过了,意思是观自在菩萨启用众生皆具有的无上般若妙智,照破了无明,以通世法、出世法圆融无碍的真智与真理契合,消尽我执、法执,了却分段、变易二死,到达了生死苦海的彼岸之上,真正大自在了。小乘圣人虽然有智慧,但不是究竟的大智慧,般若不圆,他们只了了分段生死,而未了变易生死,不能说是般若波罗蜜多。
时照见五蕴皆空。
对于佛经,可以各抒己见。《心经》一直被读为:‘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,照见五蕴皆空。’为什么我要把‘时’字和‘照见五蕴皆空’放在一起呢?这里需要详细地说明一下。
第一,这里说‘时’,而实无时,皆是善巧方便故。所谓‘时’,实在是由我们众生的妄想构成的。过去,现在、未来、一瞬间、多劫等等,皆因分别而致,无不都是我们思想妄动之故。佛法亘古至今,始终不离当念,本无所住。心动时,因分别所致,有了前时、后时。心若不动,则时时刻刻都一样,无有分别,还有什么过去、现在、未来呢?还有什么时间的分界线呢?科学家曾提出,如果我们能够发明一种超光速飞船(现在我们只能达到超音速的水平),那么,好几万年前的事情,均能够显现在眼前。但这仅仅是个理论而已,科学界对此还是望洋兴叹、望尘莫及的。因为现在的科学技术水平还远远做不到这一步。然而,我们人的自性却能够起到这样的妙用。假如我们一念不动,妄想不生,那几千年、几万年前发生的事,乃至还未发生的将来的事,都会映现在眼前。天台宗的开山祖师智者大师读《法华经》,当读到药王品时,入于法华三昧,昔时释迦佛祖灵山说法胜会的情景,像电影、电视一样一一显现在眼前。所以说,如果我们果真能彻见自己的佛性、法性,那就不会著在所见一切事物的相上,而只见自性。真见性者,是没有时间分别的。当然,观自在菩萨也在其中了。
第二,前面已介绍了‘行深’的含义。‘行’不是动词,而是名词。‘时’放在后句首。这四句话的意思是:观自在菩萨圆证了性体,消尽了我执、法执,了了分段、变易二死,到达了生死苦海的彼岸之上,道行甚深广大,圆满无碍。时时刻刻照见五蕴皆空,真空显妙用,五蕴都变成妙用了,时时刻刻大自在,没有任何苦厄可言了。
第三,如果把‘时’放在前句尾,且把‘行深般若波罗蜜多’中的‘行’当作动词讲,那就很容易产生一个错觉:行深般若波罗蜜多之时,则可照见五蕴皆空;而不行深般若波罗蜜多之时,则不会照见五蕴皆空。由此又会出现一个问题,行深般若波罗蜜多的时间究竟有多长呢?犹如一些人提出‘明心见性的时间有多长’一样。我们修法,例如修禅宗,参一句话头,参到破本参,开悟了。这个破本参,是‘前念已断、后念未生’,这个一念不生的时间究竟有多长呢?五分钟?十分钟?还是更长时间?开悟了之后又怎么样呢?念头一起不就完了吗?我们做功夫,是不是要把这个无念的时间保住并延长呢?等等,这些都是很重要的问题。今天讲到这个‘时’字,有必要和大家讲清楚。
首先,我肯定地告诉大家,上面这些说法都是错误的。我们假如真的见性,一见就彻见,一见就永见,就时时刻刻处处见性。绝不是一时见,一时不见;也不是上座修法时见,下座就不见。不存在见性的时间一开始是多少多少分钟,然后再慢慢地保住并延长这个‘无念’的时间。这纯属不懂,不明白什么是性,不晓得见性是怎么一回事,纯属胡猜乱想,并且对于‘无念’的理解也是错误的。所谓‘无念’者,是念起不住、不停留,绝不是说多少多少分钟没念头。那是死的,压制念头不起,是不能起妙用的。即使压制念头不起的功夫修成功了,也只能变成木头、石头,这不是佛法的真谛。佛法是要应缘起用,起大机大用,利益群生。佛法是积极的,不是消极的。假如一念不生,死在那里不动,那么,他还能起作用利益群生吗?他还能努力工作,为众生服务吗?既然发挥不了作用,没有什么用处,那么佛法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。所以,对于上述问题我们一定要正确理解认识。我们一旦识得佛性,这个佛性是要应缘起用的。我们只要认识它,而不著相,没有私心杂念,就能够起大机大用,就能够无为而无所不为,就能够证成佛果。成佛是活泼空灵的,不是死板僵化的,这才是真正的佛法。
黄山谷是与苏东坡同时代的大文学家,诗词字画都很好。他参禅的时候,晦堂禅师就叫他参一句话头:‘二三子以我为隐乎?吾无隐乎尔。’因为黄山谷是个读书人,是儒士,所以,他的师父就叫他参孔老夫子的这句话。‘二三子以我为隐乎?’,就是说:你们这些学子呵!以为我有隐密吗?我这个老师给你们讲道有什么隐藏之处吗?‘吾无隐乎尔’。我和你们是开诚布公、心心相印的,没有什么隐藏、保密的地方啊。黄山谷当然理解孔夫子这段话的含义,说了许多义理,晦堂只是不许。黄山谷想:‘我是儒士,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?师父这样做,不是有意刁难我吗?’心里很不痛快。有一次,他和师父去游山。当时,正是阴历八月桂花盛开的时候。风吹来一阵桂花香,黄山谷不禁脱口而出:‘好一阵木樨香呵!’木樨就是桂花。他的师父马上抓住这个机会(这是稍纵即逝,千钧一发之机),点他道:‘吾无隐乎尔!’闻到桂花香的是谁呀?是不是有隐蔽之处啊?是不是和你有隔阂呵?‘啊!’黄山谷当下悟道了。这时,他才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,心里很是惭愧,立即给师父顶礼致谢。
所以,明心见性的‘性’不在别处,就在当下,时时刻刻在你的作用之间。这个性对任何人都是一样,并没有遮藏,没有隐蔽,也没有隔断,关键看你是否悟到它。真的开悟见性了,则一见永见,时时刻刻都见。或许有人会说:‘我们多生历劫业障深厚,恐怕一见之后,还会被夙世的业障遮蔽了,所以会时见时不见?’这种说法是没有道理的。古人说:‘千年暗室,一灯能明。’就是说,这个房间虽然关闭著,黑暗了很长时间,一千年或者一万年。但是,你一旦打开开关,电灯立即就亮了,并不是慢慢地亮起来,也不是亮了一下又黑掉了。那么,这黑暗的房间不论关了有多久,也就一下子通明了,房间里的一切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。纵然以后这个房间的电灯又关闭了,你也会知道这个房间里放著什么东西,以及它们都放在什么地方。我们经过历劫生死轮回之苦,业障固然深厚,但是一旦觉悟了,见到了我们的本来,见到了我们自身的佛性,那么这个性就时时刻刻在你的作用当中。你无时不见,无处不见,时时刻刻都彻见,时时刻刻都在性海当中显相起用。随便你在动忙之中,乃至于性命出入之间都彻见。这便是一见永见、一见彻见。但我们又不能著在见上,只是显相起用而不能著相。如果著在见上,那么这个见还是成问题的。
一位禅师曾经这样形容性的作用:‘夹岸桃花风雨后,马蹄何处避残红。’意思是:大路两边的桃花树,经过一场大风雨后,落下来的片片桃花遍地皆是。若骑马从这里走过的话,从什么地方能避开残红呢?残红就是落在地上的桃花残片。什么地方能踏不著桃花残片呢?这就是说,在我们生活当中,一切都是性的作用,一切现象都是性的显现,你就在性海之中,你能离开性吗?它时时刻刻都在你六根门头放光,都在起作用,都在显现。不管你认识没认识这个性,你一直没离开过它,也逃避不开性的作用。没有这个性,你就根本不能起任何作用,我也不能在这里讲经,大家也不能听,乃至一切事都不能做。然而,我们所见所做的种种事情俱是梦幻,一旦梦醒,一切均了不可得。‘见性’也是假名。梦时说见性,是在梦中说。一旦醒来,再说个‘醒’,则属多余。所以,不要执著在见上。
‘时’字的含义,我们结合明心见性做了较详细的说明。‘行深般若波罗蜜多’也是同样的道理。般若波罗蜜多就是没出没入的大定。《楞严经》中讲的楞严大定就是般若波罗蜜多。所谓大定者,就是无论遇到什么境界,都能时时刻刻对境无碍,时时刻刻对境不生心、不动念、不迷惑。所谓大定者,即是活泼空灵、大机大用、无出无入。倘若有时不生心动念、不迷惑,而有时却生心动念、迷惑了;对某些境界不生心动念、不迷惑,而对另一些境界则生心动念、迷惑。也就是说其定是有出有入的,那就不能说是大定。所以,修观照法门的修行人,一旦功夫成熟了、圆满了,消尽了我执、法执,了了分段、变易二死,登到生死苦海的彼岸之上,道行甚深广大、圆融无碍,真正大自在了,那就时时刻刻‘照见五蕴皆空’了,五蕴无时无刻不在显妙用,也就度脱了一切苦厄。这乃是‘时’放在‘照见五蕴皆空’前面的内涵所在。
何谓‘五蕴’呢?‘五’,即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。‘蕴’,即积聚。‘五蕴’又称‘五阴’,意指五种妄想妄动,蕴集不散,像阴影一样遮住了我们的智慧光明,使本来具有无上妙智的大神用,发挥不出来。五蕴的色蕴,就是一切色法。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色相,我们的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五根,乃至于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五尘都属于色法。受、想、行、识四蕴属于心法。所以,五蕴中有色法、心法两种。但是,心法也不离色法,为什么这样说呢?心者,乃是我们对境生起来的念头和思想。世间法称‘思想是客观环境的反映’,佛经称之为‘六尘缘影’,即根尘相对,集而生起的思想和念头。也就是说,心原本是没有的,它不是单独孤立存在的,并不单独孤立地起作用,而是由于不觉,受到种种色法的污染,才生起了种种的心念。因此,心是六尘落谢的影子,简称之‘集起为心’。所以说,色法就是心法,心法就是色法。
我们人呢,都执著自己的身体为‘我’。小孩子一开始学东西,就知道他的身体是‘我’,这就是分别我执,已经俱足了色蕴,称为‘色蕴现具’,是粗分的。
随著小孩慢慢长大,则生起受、想、行、识四蕴。这四蕴是从生以来就具有的,谓之俱生我执,属于心行方面,是微细的。因为有了我们这个身体,就需要衣、食、住、行来维持生活,来养活这个身体。所以,对境就会生起受蕴。既然要衣食住行,对其就有接受、领纳了。而这个受又有苦受、乐受、舍受之别。苦受,就是没有达到自己的理想,没有满足自己的心愿,不合自己的习惯,就觉得苦了,叫苦受。乐受,就是满足了自己的要求和愿望,适合自己的习惯,就感到高兴快乐,叫乐受。而平常既不苦也不乐的感受,就是舍受。这就是受蕴的三种类别。
领受了前境之后,由于享受的需要,思想就来了。因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,所谓‘欲壑难填’,欲望深得像大海一样,像无底洞一样,永远也填不满。总是想怎样能活得更快乐,怎样能更好地享受等等,辗转不停地想,这就是想蕴。
光想不行,光想事情怎么能成就呢?必须借助于行为,这就是行蕴,也就是计划、实行。这个行呢,也是迁流不息之意。因为在你付诸于行动的过程中,思想一直不会停止,总是随著这个问题在转个不停——迁流不息。
在计划实行的过程中积累了经验,成为知识了,这就是识蕴。比如,一个男人见到一个女人,从音容笑貌、举止言谈、待人接物等方面很有好感,心里领受了这个境界。女的看男的,亦复如是。双方都想著如何能与对方结合在一起,便积极地付诸行动,经不断地接触了解,并逐渐有了经验,这个恋爱方面的经验就成了知识。又如,看到了收录机的使用情况,领受了美妙的音乐旋律,就很想买一台收录机,然后就想法筹集资金,并调查了解收录机的型号、性能,是单卡还是双卡,是几个喇叭,怎样使用,怎样录,怎样放,各个按键是什么作用等等。于是,有关这方面的知识也就产生了。总而言之,我们众生无论是生活,还是工作,无时无刻不为五蕴所困扰。
我们这个娑婆世界也称五浊恶世。哪五浊呢?劫浊、见浊、烦恼浊、众生浊、命浊。浊是什么意思呢?浊是相对清而讲的,不清净就是浑浊。
劫浊是色蕴所造。因为娑婆世界,尤其是末法时代的众生,对‘一切唯心造’的义理迷惑不解,总是执著于事物的相上,从而造业受报,以致饥馑、疾疫、刀兵等灾难相继而起,生灵涂炭,不得安宁,而成为劫浊。
见浊是受蕴所造,知见不正,不奉正道,异说纷纭,莫衷一是。
烦恼浊是想蕴所造。贪图享受,欲望则应运而生,胡思乱想,烦恼重重,以致不择手段,嗔怒争斗,虚诳不实。
众生浊为行蕴所造。由于对色、受的执著追求,则心身不净,弊恶丛生,不讲道德,不达义理,以致家庭不和睦,社会不安定,国家不稳定。
命浊是识蕴所造。人们都执著这个色身为己,都想长寿,常住世间。外道就想把这个肉身修炼成永远不坏的金刚身。但是,由于人见我执,烦恼丛集,以致心身交瘁,寿命短促。佛说,从前人有八万四千岁的寿命,身高数丈。每过一百年,寿命减一岁,身高减一寸。人寿由二万岁开始,世界便渐渐浑浊而不净起来。到了末法时代,更是浑浊不堪,现在人的寿命才七、八十岁,身高五六尺。将来寿命会减到十岁,身高不过一尺。这里就不多讲了。总之,我们要晓得,这个五浊恶世全是由五蕴造成的。五蕴就像乌云一样笼罩著我们的身心,使我们迷惑不觉,妄堕苦轮。它正是我们在六道轮回中生死的根本。
‘照’,即无上般若妙智之观照。此能照之智,并非肉眼的观察能力,也非六识起用之妄照。‘见’,即真心朗然之悟见,而非意识思维之妄见。这里的‘照见’是般若妙智无分别、无所得之照见。因无分别故,则生实相。而实相非相,诸法皆空,故无一可见之相,而见其相。以无所得故,能照之般若真智是空,所照之五蕴妄境亦空,能照、所照皆空,故曰‘照见五蕴皆空’。但不能执著在空上,也不能执著在照上。也就是说,空也不可得,照见也不可得,谓之‘皆空’。这个‘皆’字很有份量,就是都不执著。所谓照破、照空五蕴,是说五蕴根本不可得,我们不要执著它为实有,不要执著在这个色相上。但是并不偏空,执著了空,那就是小乘圣人了。认为五蕴是坏东西,全要空掉,那就起不了妙用了。反过来,我们还要利用五蕴为我们服务,五蕴又是好东西了。我们无论是做事,还是修道成佛,以致度生,都要利用五蕴。因为佛法是非空而非有,非有而非空的圆教,而不是偏面教。
讲到了空,何谓空呢?可分为下面五种空。
(一)顽虚空:就是我们平常人所说的有、无之空。东西来了就是有,东西没有了就是空。这个空是相对的空。
(二)断灭空:有些人误会了,以为佛法是消极的,把一切东西都空掉了,都没有了。这是外道和世上某些人的一种狭见。他们认为人活著还是有的,人一死就没有了,只有把色相消灭之后才谓之空。
(三)析法真空:是小乘圣人所修。就是把一切事事物物分析到最后,全没有了,空了。比如,五蕴分析到最后没有了,空了。这是偏空,不能起任何妙用。他们认为色是色,空是空,色和空是两回事。
(四)体法真空:是大乘初门菩萨所修。他们虽然知道色相当体即空,但却不知色相就是自性的显现,把性、相分离了,所以,仍是偏空。
(五)妙有真空:是大乘佛法所主张的。即认为空虽空,但是妙用不无,故曰:有而不有,空而不空,妙有非有,真空非空,谓之‘妙有真空’。
因为这个性体是一个万能体,虽然无相,但它能应缘显相起用,即‘随缘起用’。性体虽然无相,但也不能离相,离相便无妙用了(体、相、用三者,就是法、报、化三身。体是法身,相是报身,用是化身,三位是一体的)。如果没有相,不能起用,怎么能证得有这个体呢?我们见性是在什么地方见呢?就是在作用处见。既然是作用,当然是有相,有相才有用呵。所以还是不离相。我们前面讲了水和波浪的关系,水就是波,波就是水,它们是一体的,波与水是不可分离的。但水性是湿,波性是动,它们又互不相同。明白了这个道理,也就会晓得见性不能离开相,但又不要执著于相,这就叫做‘不即不离’。
这个问题不大容易理解,我们可以再举个例子来讲一下。譬如,镜子有光滑的平面,根据光的反射原理,能使物体成像。不管是古代的铜镜,还是现在的平面玻璃镜,只要是镜子,它就能照出物体的形象,在镜子里有影像形成。你把镜面朝下放著,放到台子上,镜子里就会有台面的影子;放到地上,则有地面的影子;你把镜面朝天放,蓝天白云、星星月亮等,就会在镜了里出现;甚至你用布把它包起来,布的像就会照在镜子里;即使把它放在没有一点光线的漆黑房间里,镜子里也会有一片黑的像。欲要镜子里没有任何影像是办不到的。倘若不能成像,没有影子,就不能称其为镜子了。佛性也是如此,它的体就譬喻为镜子,既然有镜子,它就能显现出相来。但是小乘圣人对于这个问题总是搞不清楚。他们总认为,镜子就是镜子,不要有影子,有影子就不好了。大乘初门的菩萨则认为,镜子是镜子,影子是影子。他们不晓得镜子和影子是不能分的,镜就是影,影就是镜。虽不可分,但二者又不是一回事,跟水和波的道理相同。这才符合佛法的教义教理,这就是‘妙有真空’。只有把这个问题真正彻底地搞清楚了,才会既不执著影子,同时也懂得镜子和影子是不可分的。性在作用处见,体、相、用三位一体。所以,佛法所说的空,照见五蕴皆空的空,既不是析法真空,也不是体法真空,更不是顽虚空和断灭空,而是妙有真空!
‘照’,即无上般若妙智之观照。此能照之智,并非肉眼的观察能力,也非六识起用之妄照。‘见’,即真心朗然之悟见,而非意识思维之妄见。这里的‘照见’是般若妙智无分别、无所得之照见。因无分别故,则生实相。而实相非相,诸法皆空,故无一可见之相,而见其相。以无所得故,能照之般若真智是空,所照之五蕴妄境亦空,能照、所照皆空,故曰‘照见五蕴皆空’。但不能执著在空上,也不能执著在照上。也就是说,空也不可得,照见也不可得,谓之‘皆空’。这个‘皆’字很有份量,就是都不执著。所谓照破、照空五蕴,是说五蕴根本不可得,我们不要执著它为实有,不要执著在这个色相上。但是并不偏空,执著了空,那就是小乘圣人了。认为五蕴是坏东西,全要空掉,那就起不了妙用了。反过来,我们还要利用五蕴为我们服务,五蕴又是好东西了。我们无论是做事,还是修道成佛,以致度生,都要利用五蕴。因为佛法是非空而非有,非有而非空的圆教,而不是偏面教。
但是,世上的凡夫迷染很深,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,往往执著五蕴色身为真我,误认为所见、所闻、所嗅、所尝、所动、所思的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一切尘境为实有,因而产生了受、想、行、识的错误心法,以致被境粘著了,迷到境界上,领受境界,从而胡思乱想,并付诸于行为,产生了知识分别。前面已讲了,这些心法看来是心行的,但所谓心者,是没有的,是根对境所产生的幻影。就这个影子来说是心法,但还是不离色法。而世上的人往往执著这个色法为实有,就要追逐,就要贪取。人的欲望是贪得无厌,无穷无尽的。为满足自己的欲望,达到自己的目的,往往不择手段,行贿受贿,坑蒙拐骗,乃至谋财害命,杀人放火,贪赃枉法,种种颠倒不法的罪恶行为,都一一施展出来,使原本不生不灭、不垢不净、不来不去、不增不减的佛性陷入重重的业障包围之中,从而因造业受报,冤冤枉枉地去受生死轮回之苦。所以,五蕴就是六道轮回的孽障。
我们要成就佛事,就必须要照破五蕴,明识自性,明白这些境界都是我们自性的显现,都是自性的妙用。如果我们利用它,而不执著它,那么五蕴即是妙有,是好东西,是修行的工具、成佛的资粮。说到这里,有人提问了:五蕴既然是妙有,是好东西,为什么还要把它观破、照空呢?这个问题提得很好。不要说我们凡夫不理解,就是小乘圣人也不理解。他们认为五蕴是坏东西,是苦的根源,什么都没有就好了。这是偏空。那么,佛法讲的妙有真空是怎样认识和照破五蕴的呢?下面我们较详细地介绍一下。
首先是色蕴,就是所有一切色法,即外面境界的有相相。接下来是心法,就是我们的颠倒妄念,即内在的无相相。这些都是空花水月不可得。为什么这样说呢?因为这一切有相相和无相相均无自性,均无自体。就是说根本没有这个东西。譬如,我们穿的衣服是布做的,通过裁剪、缝制而成。布呢?是把棉花种子埋在泥土里,经水分、阳光、空气、肥料等等作用,生长起来,开花结果,然后再把摘收的棉花纺纱,织成布。如果是化纤产品,则是利用各种原料,在一定的条件下,经过各种化学反应合成,再经喷塑制成丝线,制出各种化纤料子。由此可见,衣服本身没有自体,没有自性,而是别的一些因缘汇合而成就的。布或化纤产品是‘因’,裁缝、缝纫机、剪刀、尺子等是‘缘’,有因有缘则成就了衣服。衣服如此,其他一切东西无不如此。我们这个肉体就是父精母血汇合而成就的。世上的任何事物都没有自体、没有自性,佛教谓之‘缘起性空’。一切事物今天以因缘汇合而生,以后也一定会随因缘分散而灭。有生必有灭,有合必有分,这是辩证的,是不以人的主观愿望而转移的,任何人对此都是无可奈何的。古代诗人曾有过美好的愿望:但愿花常好,月常圆,人长寿。但经过人类长期的实践,才发现这不过是个空愿。花毕竟不能常好,开得再鲜艳夺目,也终究会凋谢的。月也不能常圆,终是有阴晴圆缺。人也不会长生不老,即使活了一百多岁,也还是要死的。所以,古人感叹道:‘此事古难全!’因为这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,人类和事物的发展都遵循著生住异灭、成住坏空的规律。愚痴者不明白这个真理,误认色境为实,以假为真,而执著贪取,追逐不舍;智者一眼就观破这个真理,晓得世上一切事物、色相都是空花水月,都是假相,而无实体,根本不可得,就不执著在色相上而贪取不舍。不去执著、追取,就是照破。佛法讲的照破,就是认识了宇宙人生真理,使自己的身、口、意均符合于客观事物生生不已的进化规律,而不要以主观的盲动,违背和阻碍事物的进化。所以,佛法是科学的,完全是正信!但是,世人不理解,误认为是迷信,实在是莫大的遗憾!
照破了色蕴,进而就照破了其余四蕴。为什么呢?因为既然知道一切色相都是虚妄不实的、不可得的,就不会被境粘住,而去刻意领受了,从而破了受蕴。既然不领纳这些境界,也就没有妄想轮转了。《圆觉经》说:‘知是空华,即无轮转。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这是叫我们醒悟,晓得一切事物都像空中之花、水中之月,是根本没有的,都是自己妄想执著而生起的假相。我们只要一觉,知道它是空花水月而不可得,心自然就不动了,也就一切都放下了,不去胡思乱想了,想蕴也就破了。既然没有妄想,没有迁流不息的妄念,哪里还会付诸实行呢?行,本来就是我们的计划、行动,现在既然不想,不追求现境,哪里还会去妄动、盲动呢?既然不去行动,那么这个行蕴也就破了。识蕴是因妄心分别而形成的迷妄知识。既然一切事物本来都是假相,那还去分别什么呢?本没有东西,你却去分别,岂不是妄想、妄心吗?所以,这个识蕴是妄识,就是我们所说的识神。识神本来就是真如佛性,只因为真如不守自性,对前境妄起分别,动乱不已,才转为识神的。就像水,因风的鼓荡而起了波浪,波浪是因动而起,但它的本体仍然是水。所以说,息下狂心就是菩提。菩提就是正觉。现在,我们既然照破识蕴,知道这个识蕴本非实有,只因妄动而起,这个识蕴不过是个假相,只要我们一觉,就把它照破,转过来了。一转之后,识蕴就变成我们的本来面目了,犹如波浪停下来就是水了。也就是说,只要我们一觉悟,就能照破无明,就能彻见我们本来的天真佛性了。
提起这个无明,人们都会望而生畏,叹之无奈,认为它难破,因而自认见性无份。要破无明,就要识清无明是什么。其实,无明并不是实有之物,只是幻心妄执。假如真有个无明在,我们就要想方设法把它打破。但是,无明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一个东西,只是妄想。除妄想,不是硬生生地压死它、断灭它,而是一转。一转即一觉,觉即不住,不缠缚,无明就被照破了。无明是三惑之一。惑也称为烦恼、漏、垢、结。三惑是见思惑、尘沙惑、无明惑。
见思惑是凡夫的惑,见思惑中的见惑,是知见上的迷惑、错误,有五种:身见、边见、见取见、戒禁取见、邪见;思惑是思想上的迷惑、错误,就是对境生心,也有五种:贪、嗔、痴、慢、疑。声闻、缘觉行人若断了见、思二惑,即能证得阿罗汉、辟支佛,出离三界,并以之为涅槃。尘沙惑是菩萨的惑,为化道障,即菩萨度化众生之障。菩萨度化众生,如果不通达如尘如沙的无量无数之法门,则不能完成教化众生的事业,故名尘沙惑。无明惑系根本无明,能障蔽中道实相之理,断尽无明即成佛。
此三惑中,见思惑为粗,尘沙惑为中,无明惑为细,其性质各不相同。在教下说来,依次第修之:先破见惑,次破思惑,再破尘沙惑,最后破无明细惑。其修法是由因寻果。就像一棵大树,从枝叶起,慢慢由表及里,最后才挖树根。在宗下说来,则是先破无明,由八识修得无相法身,然后正修,勤除习气。其修法是由果寻因。就像砍一棵大树,先把树根砍断,一旦树根断了,尽管树干和枝叶还是青青绿绿的,但终究活不长久,慢慢就枯萎了。由此可见,教下和宗下,立场不同,观点、说法也不同,修法也有差异了。禅宗、心中心密法、恒河大手印密法等,均是由先破无明见性,而后圆成佛果的。
永嘉禅师云:‘梦里明明有六趣,觉后空空无大千。’梦者以梦为真,并不知自身在梦中。一旦梦醒,方恍然大悟,知梦中之境皆是虚幻、假相。一宿只是一小梦,人生实乃一大梦。醒则梦灭。大梦谁先觉?平生我自知!若人觉悟了,证得实相之境,当即显现人生如梦幻泡影、如露亦如电之佛理。故开悟则无明灭,即彻见自己的本来面目。破无明就是见性!我在前面的讲解中,曾多次地从不同角度讲到见性问题。为什么要这样讲呢?无非是要著重强调一下,提醒各位修学者注意。
佛教经论虽多,法门虽广,但宗旨是一,目的无殊,即明心见性也。明心见性实乃一代时教的伟大宏深之旨和精髓所在,是超生脱死之重要关键,是证大道之枢纽,实为佛教各宗派之纲宗,学佛者之圭臬!若不依此纲宗修习,则非佛教徒矣!
奈何佛法降及近世,曾门风高峻、气势磅礴、人才辈出、气象万千、独挑大梁的中流砥柱——禅宗,竟连明心见性一词也不敢形于口吻,见于著述,广为宣传了。从南到北,由东到西,走遍天下,大都抱定一则千篇一律的刻板死煞话头:‘念佛是谁?’以致禅宗行人苦参几十年,了无消息,因而以见性为甚深难事,高不可攀,以致谈虎色变,不敢企求,更不敢弘扬提倡了。所以,太虚大师无限感慨地说:‘现在禅宗儿孙,都是法卷传法,而不是明心见性后传法,所谓临济宗儿孙,皆一张空纸而已,何曾悟心来?!’因此,禅宗门庭萧条冷落,不少人已改换门庭为净土宗了。
净宗行人主张横超生西,带业往生,只须有信愿,自有弥陀接引,好似不需要什么明心见性。殊不知净土宗念佛法门,念佛时要‘都摄六根,净念相继,入三摩地,斯为第一。’执持名号,一日乃至七日一心不乱,‘花开见佛悟无生’等,皆是明心见性的同义词呵!
密宗行人又大都趋向神通玄妙,以炫耀世人,满足其名闻利养,而不注重证体悟道、了生脱死的功夫,把个大好密宗弄得妖气十足。密宗所主张的即生或即身成佛,即明心见性,也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。
更有甚者,当今旁门左道泛滥成灾,妖邪作祟,群魔乱舞,借佛为名,传法授功,混淆正邪,玩弄神通法术,烧香礼拜,许愿占卜,敲打念唱,名闻供养……。以致我们这个曾辉煌灿烂、神圣庄严的佛教,被不长进的后代子孙糟踏得如此乌烟瘴气、混乱不堪。怎能不令人痛心疾首!所以,我们要振兴佛教,非提倡明心见性不可!还给修学者一个如来正法!不管你修习何宗,哪一法门,如真欲出生死、成大道,对于明心见性,非但不可漠视它、否定它、偏离它,而且要竭尽自己之智勇和精力,为实现明心见性这一伟大目的而努力奋斗,决不可畏难而退!这是我要著重强调的第一点。
第二点,明心见性并不神秘玄妙、高不可攀。前面我们多次讲到,性就在作用处!我们应该明白,性并没有遮藏、隐蔽起来,而且性的作用也不是隔断的。我们的性不在别处,就在当下!时时刻刻在你的作用之间。大慧宗杲祖师曾开示:就在这前念已断、后念未起、一念未生的真空当中,乃是千钧一发之机。这个机会稍纵即失,切不可停机伫思,而要在这时著力,加一把劲,猛著精彩。假如这时稍微停止一下,则会被影子所惑。要抓住这个很要紧的时机,一念回光返照,‘囫’地醒悟了,这就是我们的本来面目!一口咬定、认定,不疑惑了,这就是见性!无明也就破了。
所以说,见性并没有什么稀奇古怪、玄妙叵测。无奈愚昧者虽经百般指点开示,但总以未见任何奇特神通玄妙,而以为不是,不肯承当。于是心外求法,以期神效。主法者虽悲心痛切,欲大家都能当下见性,成佛证果,但总不能按牛头吃草,代伊承当呵!故不得已,因时制宜,方便变迁了。
今天,学人听了,若能于当下拨开迷雾,明见佛性,并以观自在菩萨为榜样,于日用中绵密保任,踏踏实实定下心来,时时观照这个本性,叫它在本位上不动摇,不为客观环境所左右,不被物境所牵引,时时长养圣胎,守道养性,勤除习气,则终究会证成正果。这也正是《心经》的妙旨所在。
古德说:‘镜水尘风不到时,应现无瑕照天地。’这是把我们的自性比喻为镜子和水。意思是说,我们这个不生不灭、不垢不净、不增不减的佛性是一丝不挂、一尘不染的,就像镜子上面没有灰尘,水没有遇到风吹(无波浪)的时候一样,明明朗朗的,能彻照天地而无遗。既然能够彻照天地,那不是时时刻刻得大自在吗?这个时候又是什么呢?所以,又接著说:‘鹤立林间,猿啼岭上,风卷断云,水击长船。’这正是一派无忧无虑、自自在在的自然景象。这就是说,性体是明朗的,其用是万能的,是能够对境生心起用的。即世上的一切事事物物都是这个自性对境生起的,我们时时处处所见到的一切色相,都是自性的显现。我们若能在应缘接物起用时,明白这是自性在起用,那就时时见性、处处见性,而不为外境所转。玄沙禅师说:真心就是你的见闻觉知,现量就是真心。其意就是,对一切事物、自然现象,不要加上你的主观妄心分别,那就是真心。一旦有主观妄心分别,那就是识神。真心和识神的分别就在于此!‘分别是识,无分别是智’。智就是真心。因此,明心见性并非玄妙不可测,大家还疑个什么呢?
前面我们讲了为什么要把五蕴观破、照空以及怎样把五蕴观破、照空。那么,五蕴被观破、照空之后,就回复了自性,就不会为外境所迷,而被五蕴所使唤。这样,就可以反过来利用五蕴,得其效用。有些人就不理解,五蕴被照空就算了,为什么还要利用它呢?这就是佛法讲的真空妙有。真空者,空而不空,不空而空;妙有者,有而不有,不有而有。这里既不能著实,又不能偏空。因不有而有、空而不空之故,所以不无假相,诸如男女老少、飞禽走兽、山河大地、草木森林、日月星辰、风雨雷电等事事物物、自然现象,宛然现前,还是有的。但是,这些有呢,均无自体,皆是自性显现,所以是妙有。又因有而不有,不空而空之故,虽有假相,但无实体,所以不可执取。因为都是因缘所生法,没有自体,故谓之真空。真空不同于顽空,顽空是不能应缘显相起用的。譬如虚空,它能起什么作用呢?它根本没有觉性。而我们的佛性不同于顽空,虽然其本体是无形无相的,但它是个灵性,是个万能体,能够随缘显相,能够生起万法,能够起种种妙用。正因为如此,它才是妙体。假如它不能生起万法,也不能起用,那还称什么妙体呢?正因为这个无形无相的本体能够显相、能够起用,方谓之妙。也正因为它能够显相起用之故,才能从相上明悟其妙体。我们不妨举个例子,大家就容易理解了。
妙体就像我们做一切事情的‘理’一样,故称‘理体’。这个理又是什么呢?譬如,一个科学家经过多年潜心研究,发明了一个公式。按照这个公式计算,可以完成一个事相。这个公式所表达的科学道理,就通过所完成的事相显现出来了。也就是说,这个公式所反映的道理正确与否,只有通过这个事相才能体现出来。如果这个事相不能完成或没有成功,那就说明这个公式是错误的,这个道理不符合客观规律,是不成立的。反之,则说明这个理论是正确的。‘理’是无形无相的,事物是有形有相的,但无形无相之理却在有形有相的事物上显现出来了。同样,佛性是无形无相的妙体,它也要在有形的相用上显现出来,离开相用就见不著这个理体了。所以说‘理以事显’,即通过事物的相用,而显现出这个理体。‘事以理成’,是说有了这个理体,才能够完成事物。倘若没有这个理体,做事就不能成功。
那么,性在什么地方显现呢?就是在事物上显现。见到事物,就是见到了‘性’这个理体。体、相、用三样东西是一而三、三而一,三位一体的。对于初见性者,性非眼可见。因为性是无形无相、一丝不挂、一尘不染,不能见,无所见的。一有所见,就非真见了。《楞严经》说:‘见见之时,见非是见。’其意是说,当你见性的时候,不是用眼晴见的。因为性是无形无相的,你怎么可能用眼睛见到呢?有能见、有所见的时候,这个见就不是真见,而是妄见。有能见之心,有所见之相。能所相对,都是虚妄的,所以不是真见。真见是无所见,一有所见就不是自性。《金刚经》说:‘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。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
但是,彻见自性者,肉眼也能见性。为什么呢?这不是自相矛盾吗?不是。前面我们已经讲了,一切色相都是自性的显现。离开性就没有相,没有理体,哪里会有事物的成就呢?既然一切色相都是自性的显现,相就是性,那么见相就是见性了。所以,见相时不被色相所迷,不把相当成真的,而是透过色相见本质,见其理体,就是见到自性。这才是真正彻底见到自性的人。譬如天上的白云,尤其是秋天的白云,变化无穷。一会儿形似苍狗,一会儿又变成了狮子,一会儿变为山川大海……。尽管其相变化多端,但本体——白云还是一直没变。我们识得它是白云,而不为其变化的假相所迷惑,不著在变化的狮子、狗等假相上面,这就是见性。识得自性是自己,这就是醒悟。反之,不识自性,只认外界的假相,并以此为真,犹如不识白云,只认苍狗,那就错了!我们这个娑婆世界,之所以称为五浊恶世,就是因为一切众生都执著外境、外相,而不知这些境界、现象都是自性的显现。忘失本来,迷于外相,这就叫作抛家离舍,在外面流浪生死。根本原因是自己不认识自性,此乃人生的一个大过错!
同理,如果我们能清醒地认识到:五蕴就是自性的显现,本非实有,均是假相,真正实有的是我们的自性。那么,我们就不会被五蕴所迷,反过来,却能自如地利用它。这样,五蕴就是好东西,就是自性的妙用,而成为我们修证成佛的工具和资粮。反之,本末倒置,被五蕴所迷,而错用它,乱用它。那么,五蕴就是个坏东西,成为我们堕入六道轮回的毒素和孽障。这就好像是一个国家的皇帝或者一个家庭的主人。如果他们精明强干,文武大臣或家里的仆人就会服从指挥,听从调遣,各负其责,把工作做好,使得国家稳定、繁荣富强,或者家庭安宁、和睦幸福。相反,如果皇帝或者主人昏庸无能,非但指挥不了文武大臣或仆人,反而常被大臣或仆人搞得乌烟瘴气、乱七八糟,这就是主弱被欺,以致使国家沦亡,家庭破散。
前面我们曾谈过真心和妄心的主仆关系,现在我们讲的是自性和五蕴、真心和识神的主仆关系。首先要清醒地认识到,佛性是主人,主人做得了主,就可以利用识神,利用色受想行识五蕴。识神和五蕴也就派上用场了。我们要想成就任何事业,都要利用五蕴。我们要领受客观的规律,要认识掌握客观规律,然后按照客观规律去做。如果我们的思想和行动符合客观规律,我们所做的事业就会成就。无论我们是研究科学、医学或具体地生产制造某种产品等,就会取得成功。我们的科学技术水平、生活水平、人的素质也就会不断提高,蒸蒸日上,国泰民安。世界也不会发生战争,和和平平地过日子。这样,五蕴给人类带来的是美好光明、吉祥安宁。所以说,在世间办任何事、成就任何事业,都离不开五蕴的妙用。
我们修行也离不开五蕴,五蕴是修行成佛的工具和资粮,离开五蕴怎么修呢?在修行过程中,时时处处都在利用五蕴。我们修行,首先要通过看经书,听讲经说法,来了解佛教。我们所看经书的文字,听讲经说法的声音,都是色相,这是色蕴。我们看经、听经后,接受了佛经的妙理,就信受奉行,这是受蕴。接受之后,经过大脑的思考、分析、研究,从理上明白了佛教的教义教理,什么是真?什么是假?我们为什么要修行?怎样修行?这是想蕴。然后付诸于实行,这就是‘闻、思、修’的修,修就是修行,这是行蕴。经过修行、修证,打开了智慧,转识成智,触及了识蕴。知识是有分别、有执著的,而智慧是无分别、无执著的。所以,我们修行非但离不开五蕴,而且还要利用五蕴起作用。
打开智慧、修行成道之后,并不是死守住这个般若、真如,而是要起妙用的。死守著真如,不起用,那就像泥塑木雕一样无用。但是真如要起用,就离不开五蕴、识神。因为自性、真如是性体,它不会动。它要动、要起妙用,就需要很多人帮忙,仆人、佣人、客人都要来帮忙。五蕴就是仆人,识神就是佣人,一切外境都是客人。如果真如离开了五蕴、识神,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,也就无用了。因此,我们要度众生,摄引众生,成就佛事,还是要利用五蕴。而且,这时因已照破五蕴,明识自性,五蕴就尽显妙用了。我们要度众生,就要接触到各种不同根基的人,领受到他们各种各样的习气和烦恼,然后就要想种种方法,立种种法门,善巧方便地引导和启迪众生的智慧。这一切无不都是色受想行识五蕴的妙用。
另外,我们欲要修行成佛,也不能离开众生。如果没有众生,是根本不能成佛的。为什么这样说呢?前面已讲述过,修道成就,须破三惑。宗下是先破无明,即明心见性,而后再破尘沙惑;教下则是先破见思惑,然后破除尘沙惑。要破除尘沙惑,就必须靠救度众生。所谓尘沙者,就是我们的迷情、迷误,多得就像泥沙一样。如果不度众生,我们是除不掉这些迷惑的。因为众生的根基不同,知见也不同,烦恼和习气更不同。我们要救度众生,就要恒顺众生。若不能恒顺众生,就不能救度众生。
其一,要恒顺众生,就要有大智慧,善用五蕴。在了解众生各种不同的根基、习气、烦恼后,才能通达如尘如沙的无量法门,才能圆融无碍地教化众生,同时也就能破除你的尘沙惑了。
其二,由于众生的习气、烦恼分门别类太多了,在你度生时,使你潜伏的种种烦恼、习气也暴露出来了。由于你跟著众生转,你才知道:‘哎呀!我还有这么许多的恶习和烦恼!’从而才会把你的习气和烦恼除光,把你的迷惑除尽。也只有这样,尘沙惑才能消尽。
其三,福(福德)慧(智慧)俱足,才能成佛。度生是福德的积累。如果你什么事都不做,一点事也没有成就,那你的功德在什么地方呢?譬如说立功受奖,那是要在做事中做出了成绩才得到的。同样,度生也是积累福德,是成佛的资粮。
‘照见五蕴皆空’,既不要执著在‘照’上,也不要执著在‘空’上,照也不可得,空也不可得。‘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’,‘因缘所生法,我说即是空’。你不执著它,而且能透过现象见本质,见到自己的佛性,那么就能够善用五蕴而起妙用,就能成佛度众生。此乃真空妙有之故。倘若不明白上述道理,执迷不悟,迷真认假,执妄为真,以致错用、乱用五蕴,造业受报,就会在六道轮回中流转生死,无有出期。
小乘圣人(阿罗汉和辟支佛)虽知一切色相非真、虚幻不实,但因不知真空妙有之故,所认之‘空’是析法真空。就是把一切色相分析到最后,都没有了。把东西一分为二,二分为四,四分为八,八分十六……越分越小,最后没有了,空了。误认为空是空、色是色,色外有空、空外有色,而不识色空一体。《心经》讲:‘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’色相和空相是一回事,而他们则认为色和空是两回事,偏守于空。以镜子为例,他们误认为镜子和影子是不同的两回事,镜子是镜子,影子是影子。五蕴的第一蕴就是色。因为有色之故,才去接受领纳。领纳之故,才去思想色相。由想而行,一切行为迁流不息,再取之为知识。所以,一个色就可以代表五蕴。既然五蕴是拖我们下水,使我们受六道轮回之苦的坏东西,那就把它完全空掉算了。于是他们就误认为,见性就是要见个空,不要有任何东西。他们守在空边,不知色受想行识五蕴都是自性的显现,都是妙用。所以说,小乘圣人是见性不全的。虽然他们也能起般若智慧之用,但不圆满。所以,不是真正的佛法。从这个高度讲,小乘圣人也未曾见性。
大乘初门的菩萨,虽然知道色相当体即空,知道‘空’并不是要把色相取消。一切色相无不是因缘所成,本无自性,本无自体,本不可得。譬如,我们人的肉体本不可得,不是说要离开肉体之后才会空。但他们还是偏守于空。什么缘故呢?因他们不知道色相就是自性的显现,就是自性所起的妙用。仍以镜为例,影子是镜子所显现的。他们认为镜子是实,影子为虚,而不知影子和镜子根本不可分离。所谓镜子者,就是因其能显影。如果不能显影,还能称之谓镜子吗?所以,镜子和影子是不可分离的。我们这个自性,因是真空妙有之故,是一定要显相起用的。倘若不能显相起用,那就是顽空、断灭空了。大乘初门菩萨只能理解体法真空,只能体会到佛教所说的一切法,包括一切色相和我们想像的抽象的内容,都是当体即空。但他们不知道妙有真空,也不知道五蕴是妙用,所以还是偏空。他们认为五蕴和识神(色受想行识中的最后一蕴)都是坏东西。宗下的玄沙禅师做了一个偈子:‘学道之人不识真,只为从来认识神。无始劫来生死本,痴人唤作本来人。’这个偈子一出,大家都害怕了,哎呀!不要弄错了呵,这都是识神呵,性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呵!殊不知识神和自性是一体的。我们前面已举了镜子和影子,水和波的例子。影子是识神,波浪也是识神。但是波浪本身就是水,我们只要认识到波浪是水而起的,不要执著这个波浪,从而见水,那么波澜壮阔不是更能起妙用吗?倘若是一潭死水,那还有什么壮观?有什么玄妙呢?所以,我们认识了水和波,镜子和影子的关系,就是认清了相和性的关系。水就是波,波就是水;镜不离影,影不离镜;色就是空,空就是色。通过水的动相——波浪,而识得水这个当体;通过影子这个相,识得镜子的当体;通过一切色相,五蕴、识神等等,认取佛性。那就时时处处都见性,这就是善用识神,善用五蕴,而起种种的妙用呵!大乘初门菩萨没有认识到这种关系,也就不会善用五蕴而起妙用。所以,他们还是偏空。
只有见性的大菩萨,才真正深刻彻底地明白妙有真空之理,才能自肯承当,真正首肯性相不二之理,也就是佛教所说的不二法门。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;性就是相,相就是性,离性不能成相,离相不能显性。所以,见相就是见性。那么,我们就可以利用一切色相,成就佛事,庄严佛土,圆成佛果。就像镜子和影子一样,影就是镜,镜就是影;影不离镜,镜不离影;离镜就没有影,离影就没有镜。既不著有,也不偏空,一切都是随缘起用。而且,在一切用上,不即不离,无喜无争,不取不舍。那就能够任运逍遥,随缘放旷,得大自在了。《心经》的妙旨,就是要我们大家以观自在菩萨为榜样,学习观自在菩萨,明白真空妙有之理,行深般波罗密多,时照见五蕴皆空。